意乱情迷的人往往很难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原本韩杰没有那么投入，他看似充满侵略性的吻，起初只是想对孟清瞳的表白有所回应。

他不想让这个越来越可爱的丫头觉得，他们之间是她在剃头挑子一头热。

...

走廊尽头的风从破碎的窗口灌入，带着深夜特有的湿冷与城市边缘的尘土味。孟清瞳靠在韩杰怀里，唇齿间的温度尚未散去，神念的余韵仍在识海中轻轻荡漾，像是一场迟迟不愿醒来的梦。她的呼吸微微发颤，脸颊烧得通红，指尖却不自觉地掐进他肩头的衣服里，仿佛怕这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而韩杰没有动。

他只是缓缓闭上眼，将她更深地揽入怀中，像是要把这具温热的身体彻底嵌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气息沉稳，却掩不住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是千年孤寂后第一次触碰到“归属”的战栗。

良久，他才低声道：“你……太莽了。”

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责备。

孟清瞳把脸埋在他颈窝，闷闷道：“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什么？”韩杰睁开眼，眸色深如渊潭，“你明知道那不是你能硬撑的局。识海崩裂三次，灵窍逆流出血，连共感都断了两次??你还敢一个人往前冲？”

她不说话了，只是搂着他腰的手收得更紧。

她当然知道有多险。

可她也清楚，如果那天她没冲进去，齐爽小队至少要死一半。而诡楼吞噬的魂魄每多一个，复苏的速度就越快。等到它真正完成三十三重分身合体，别说救人，整栋楼都会塌陷成一座活的坟墓。

她赌的是时间。

赌韩杰能感应到她濒临崩溃的那一瞬。

赌他还愿意为她破一次例，踏出隐居多年的结界。

赌他……终究舍不得她死。

而现在，她赢了。

不仅救下了十一个人，还亲手挖出了诡楼的真名??“沈知妄”，一个三十年前被遗忘在七院地下实验区的精神科医生，因过度研究噩梦疗法而导致自身人格分裂，最终在绝望中自杀，魂魄却被建筑本身的风水格局所困，年复一年吸收怨念，终成邪魔。

这些信息，此刻正静静躺在她贴身口袋里的笔记本上，墨迹未干。

但她不想说了。

至少现在不想。

她只想就这样赖着，赖在这个本不该属于她的怀抱里，哪怕只有一刻钟，一分钟，一秒钟。

窗外，远处传来警笛声和灵安局工程车启动的轰鸣。勘验科已经开始封锁现场，准备对幸存者进行紧急驱邪治疗。天空阴沉，乌云压顶，一场大雨即将落下。

韩杰忽然抬头，望向东方。

“车到了。”他说。

话音刚落，一道幽蓝色的光痕划破夜空，由远及近，稳稳停在大楼外侧的空地上。那是一辆通体漆黑的老式红旗轿车，车身没有任何标志，也没有车牌，唯有引擎盖上雕刻着一道极细的剑纹，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车门自动打开，驾驶座空无一人。

“你给它起名字了吗？”孟清瞳好奇地问。

韩杰抱着她站起身，淡淡道：“不必。它知道自己是谁。”

“心剑执役，自主行动，还能跨城飞行……这已经不是普通法宝了。”她喃喃，“你到底往里面塞了多少东西？”

“一段记忆，一丝执念，还有一缕没能归去的残魂。”韩杰低头看她，“就像我对你做的那样。”

孟清瞳心头猛地一跳。

她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

三年前，她在一次任务中重伤濒死，识海碎裂，灵魂几近消散。是韩杰用万魔引强行将她拉回人间，却也因此在她灵魂深处种下了一道神念烙印??那是他的一部分存在，也是她如今能够频繁使用“移形换影”“承重墙召唤”等高阶术法的根本原因。

换句话说，她现在的战斗体系，有一半是建立在他给予的“权限”之上。

而这权限，从来都不是无偿的。

每一次调用，都在消耗他的本源；每一次越界施展，都会让他离“彻底湮灭”更近一步。

所以刚才那一战，她其实早就该死了。

是韩杰提前感知到危机，在她动用第七面承重墙之前，便已通过神念链接强行接管了她的身体控制权，替她完成了最后的封印反推??否则，以她当时的状态，根本撑不到结阵完成。

她不知道这些。

直到此刻，识海深处浮现出一段陌生的记忆碎片：漆黑的空间里，一个模糊的身影跪坐在地，双手交叠于胸前，口中默念着古老的咒文，而他的背后，是一片燃烧的虚无。

那是……他在替她承受反噬。

“你……”她声音发抖，“你又偷偷替我扛了？”

韩杰脚步未停，语气平静：“你不该问。”

“可我不能接受！”她突然挣扎起来，“我不是累赘！我不需要你每次都这样牺牲自己来救我！我能行！我可以变得更强??”

“你的确能。”他停下脚步，低头凝视她的眼睛，“但变强需要时间。而死亡，只需要一瞬间。”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我不想再经历第三次。”

“第三次？”

“第一次，是你十八岁那年，在东鼎废墟被蚀魂藤缠住。”

“第二次，是你二十岁执行‘夜哭井’任务时，被怨灵夺舍。”

“第三次，就是今天。”

孟清瞳怔住了。

原来……他都记得。

甚至比她记得还要清楚。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韩杰抬手抚过她的发丝，指尖轻轻擦过她眼角渗出的泪水：“你说你不怕死。可我怕。我怕有一天，我赶不到你身边，怕你笑着对我说‘没关系’，然后在我面前一点点化成灰。”

他的声音很低，却字字如刀，剜进她心里。

“所以别再逼我了。求你。”

最后一句，几乎是耳语。

孟清瞳终于崩溃般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她不是不怕死。

她是怕活着看不到他。

怕每一次任务归来，迎接她的不再是那个站在窗边等她的人；怕某一天醒来，发现床头没有他留下的温水和药丸；怕整个世界依旧运转，唯独少了那个沉默守候的身影。

她不怕牺牲。

她只怕，牺牲之后，再也见不到他。

雨终于落了下来。

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残骸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整栋诡楼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仿佛一头垂死的巨兽，正缓缓沉入地底。

韩杰抱着她走入雨中，黑色风衣猎猎作响，却没有一滴雨水能落在他们身上。那辆红旗静静等候，车灯微亮，如同守夜人的眼睛。

就在他们即将登车之际，无线电再度响起。

这一次，是童春的声音。

“大孟，等等！我们刚刚在监控录像里发现了异常画面！你必须看看这个！”

孟清瞳下意识伸手去拿，却被韩杰一把按住手腕。

“别看。”他说。

“可是??”

“我说，别看。”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童春的声音还在继续：“画面显示，在你们进入之前，有一个人影独自走进了诡楼……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病历本……走路姿势很僵硬，但我们查了所有资料，那个人根本不在七院员工名单里！而且……而且他的脸，在监控里是完全空白的！”

孟清瞳猛地抬头。

韩杰却已经关掉了通讯器。

“你是说……还有另一个‘沈知妄’？”她颤声问。

韩杰神色冷峻：“不止是另一个。而是最初的本体。”

“什么意思？”

“你以为诡楼是怎么诞生的？”他望着风雨中的残楼，声音低沉，“一个医生死后变成恶灵？不。是他生前就在做禁忌实验??用活人测试‘意识剥离术’，试图将人类的噩梦实体化。结果失败了，他自己成了第一个实验品。他的肉体死了，但意识被分裂成三十三份，分别寄宿在受害者体内。这些年，它们一直在互相吞噬、融合，等待完整的那一天。”

“而现在，”他缓缓道，“最后一个碎片，刚刚回归。”

孟清瞳浑身一震。

“你是说……真正的‘沈知妄’，还没死？”

“他已经不是人了。”韩杰冷笑，“他是‘梦魇之核’。只要还有一个承载者活着，他就能重生。”

两人同时看向被救出的十一名幸存者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