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非离望着我忧郁不已的双眼,我竟然很害怕听到那个故事。
“曾经有个男人,他因皇位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后来好不容易那女人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本以为是上天给了自己一次机会弥补以前的错误,谁料那女人宁愿毁容也不愿再次留在他身边,而且还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于是他发誓,从此忘记那名女子,但一定要取得这天下。”
“取得了这天下又怎样……”我呢喃道,眼眶莫名地酸涩起来。
“他因霸业失去了爱人,如果不取得这天下,……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我闭上眼睛,那些盘旋在脑中的记忆突然悉数化为了悲伤顺着眼角涌了出来。
“虽然他一早的目标就是这天下,可如今驱使他去这么做的理由已经完全改变了。”温润的指尖沿着右脸上的疤痕轻移,一滴一滴,弹去那些疯涌的疼痛。
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开口。
“我知道你来见我的目的。”幽幽的声音,伴着一声叹息,“可是我只有让你失望了。”
我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清眉秋泓,两潭深渊里氤氲着阴郁的雾气。
“只因,我与他,同是天涯沦落人。”
……
如果早知道见了非离会听见这番话,我宁愿不知道月城的困境,甚至宁愿让月城自生自灭。我为何这么糊涂,身为一个现代人,竟然还看不开朝代更迭的必然规律。
尖锐的疼痛突然从小腹传来,紧接着一股湿热从两腿间涌了出来。
“澜儿!”非离一声轻呼奔到了我的身侧,双眼惊恐地盯着我的脚下。
鲜血像吐信的蛇,蜿蜒匍匐在我的脚边。
“非离!”我也慌了,“孩子、孩子……”我捂住小腹喊了起来。
“镇静,深呼吸!”明黄的身影立即拦腰抱起了我,往书房外奔去。
眼泪止不住又流了出来,三十几年来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无助,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我紧紧拽着非离的衣襟,嘴里慌乱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乖,别怕。”耳边传来竭力镇定的低沉声音,伴着急促的喘息,我觉得自己好像要飞了起来。我知道,非离已经把脚底的速度提到了最高点。
“御医——御医——”脑海中的意识被剧痛袭击得恍恍惚惚的时候,我听到了非离急促的大喊声。
……
一个时辰后。
“澜儿……”非离抓住我的手,双目通红。
“不关你的事。”我闭着眼道。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我不知你又有身孕了,不然不会说那些话来刺激你……”
“别说了。”我出言打断他,事已至此,不管再说什么都挽不回了。“帮我通知无间吧,我想回家。”
“该死的玉无间,明知道你有身孕竟然还让你长途颠簸赶来凤国,你没了孩子纵然与心情一时激动有关,但如果不是长途跋涉太辛苦,事情也不至于如此。”非离愤愤地说道,把我的手抓得更紧了。
我缄默不语,无间怎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月城有难,他也身不由己。
“我已经把你的随从都软禁起来了,你就安心在宫里休养身体吧,玉无间没有那么容易就倒下的。”非离松开手帮我掖好被角,言下之意竟是不打算通知无间来接我了。
我气结地看着他。
“想早点回去就赶紧把身子养起来。”非离敛下眼帘,对我的气恼故意视而不见。
二十天后传来君洛北大胜蒙古的消息,我听了心下黯然,不禁为月城担忧起来。不想才过五天,竟然又传来兰朝皇宫叛乱的消息,七王爷君洛蓝策反御林军占领了皇宫,并且囚禁了朝中拥君派的文武大臣。君洛蓝是君洛北的七弟,魏流昔的表弟,在君洛北登基之后一直在皇城里安分守己不见任何谋反的心思,不想这次趁着君洛北攻蒙竟然举起了倒戈大旗。
君洛蓝叛变,月城正好解危,直觉告诉我——事情绝对不可能是巧合。想到君洛蓝与魏家的关系,再想起无间早在几年前就与魏流昔过从甚密,我突然意识到,这场兰朝皇宫突起的叛乱一定有无间的参与和推动。也就是说,无间早就为月城之危布下了解决的棋子,那他又何必暗示我走一趟凤国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无间用我来迷惑君洛北和非离,让他俩以为月城真的束手无策需要我一个女人出马做说客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好个一箭双雕!
想通了事情的原委,我的心里突然空落起来。为着这天下争权夺利之人的心计,也为着我竟然不知不觉做了无间手中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