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啊。”华阳太后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一人灭国,封君拜将,想来,是有些本事的。”
她看着嬴政。
“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恩宠太盛,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祖母多虑了。”
嬴政淡淡道。
“他是朕的刀,朕,自然会握好他。”
华阳太后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你母亲,近来身子不大好。”
她话锋一转。
“时常念叨你。”
嬴政端着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
赵姬。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轻轻刺在他的心上。
“她,还好吗?”
“不好。”华阳太后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一个人,被关久了,总是会胡思乱想。”
“前几日,还闹着要寻死,幸好被宫人及时发现。”
嬴政沉默了。
他没有说要去看她,也没有说不去看。
他只是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那茶,有些苦。
“皇帝,你也老大不小了。”
华阳太后看着他,终于图穷匕见。
“扶苏仁厚,胡亥聪慧,都是你的儿子。”
“这储君之位,总不能一直悬着。”
“国本不定,则人心思变。这个道理,不用我这老婆子教你吧?”
嬴政放下茶杯,站起身。
他走到殿中,看着窗外那棵巨大的,已经枯黄的梧桐树。
“祖母,此事,朕心中有数。”
他的声音,平静而威严。
“朕的江山,该交给谁,朕,比任何人都清楚。”
华-阳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她知道,今天的试探,失败了。
眼前的这个孙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她扶持的质子。
他是一头,谁也无法掌控的猛虎。
“罢了。”
她摆了摆手,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老婆子,也懒得管了。”
嬴政转过身,对着她,再次躬身一礼。
“孙儿,告退。”
他没有再多停留一刻,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赵高与顿弱,紧随其后。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华阳太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她端起那杯早已冷掉的茶,喃喃自语。
“心中有数?”
“嬴政啊嬴政,你可千万不要,养虎为患啊。”
夜,深了。
一支庞大的车队,在数百名禁军的护卫下,缓缓驶出雍城。
车队中央,是那辆代表着王权的,由六匹骏马拉着的巨大銮驾。
上将军任嚣,身披甲胄,骑在马上,亲自护卫在銮驾之旁。
“王上要去甘泉山狩猎,尔等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的声音,传遍队伍。
然而,那巨大的銮驾之内,却空无一人。
十里之外,一处僻静的山道上。
三骑快马,如鬼魅般,从黑暗中窜出,向着东方,绝尘而去。
为首一人,身穿黑色劲装,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
但他身上那股渊渟岳峙的气势,却让人不敢直视。
正是换上了便装的嬴政。
他的身后,是顿弱,和另一名同样打扮的黑冰台暗士。
“王上,我们为何要去沙丘?”
顿弱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风,将嬴政的声音,吹得有些破碎。
“朕的刀,出了些问题。”
“朕,要去看看,铸造它的那座熔炉。”
顿弱心头一凛,不再多问。
三人三骑,没有片刻停留,如三道黑色的闪电,划破了秦川的夜色。
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沙丘。
魏哲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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