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阳一愣,僵在了原地。
彻侯夫人,见君王,可免跪拜之礼。
这是大秦的法度,也是恩宠。
“平身。”
嬴政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
他身旁的尉缭,目光落在姜灵儿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面对天子,能有如此气度,这个出身乡野的女子,不简单。
“谢王上。”
姜灵儿直起身,目光平视前方,没有去看王座上的君王。
这是礼数。
嬴政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她身后的舞阳身上。
“你,就是燕王喜的女儿?”
那声音,让舞阳浑身一颤,仿佛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盯上。
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罪女舞阳,叩见秦王陛下。”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罪女?”嬴政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你的父亲还在蓟城做着他的王,你何罪之有?”
舞阳的头,埋得更低了。
她不敢回答。
“抬起头来。”嬴政命令道。
舞阳不敢违抗,她缓缓抬起头,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武安侯把你送到咸阳,是让你来做客的,不是让你来当罪人的。”
嬴政的声音,听似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在咸阳,你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武安侯的女人。”
“你的荣辱,你的生死,都系于他一人之身。”
“他若为大秦立下不世之功,你,便是功臣家眷,享一世富贵。”
嬴政的声音,陡然转冷。
“他若有丝毫异心……”
“你,和你的燕国宗室,便会第一个,为他陪葬。”
“你,可听明白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舞阳的心上。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罪……舞阳,明白。”
“很好。”
嬴政收回了目光,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他看向姜灵儿,脸上的冰冷,瞬间化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灵儿,近来在府中,可还住得习惯?”
这一声“灵儿”,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舞阳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大秦的君王,天下的主宰,竟然用如此亲昵的称呼,来称呼一个臣子的妻子?
姜灵儿却仿佛习以为常,她微微一笑。
“谢王上挂怀,一切都好。”
“府中下人,可有怠慢之处?”
“王上所赐的府邸,下人们都尽忠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便好。”嬴政点了点头,他从王座上走了下来。
一步,一步。
那沉稳的脚步声,敲击在舞阳的心上,让她几乎停止了呼吸。
嬴政走到姜灵儿面前,停下。
他比姜灵儿高出一个头还多,巨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朕听闻,你自幼在乡野长大,识字不多?”
姜灵儿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但她没有隐瞒。
“是,臣妇愚钝,只识得寥寥数个字。”
舞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以为,秦王会因此而轻视,甚至厌恶这个女人。
毕竟,六国贵女,无不以精通琴棋书画为荣。
一个不识字的彻侯夫人,说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然而,嬴政的脸上,却没有丝毫鄙夷。
他反而笑了起来。
“无妨。”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是那些无能的男人,说出来骗人的。”
“我大秦的女子,当有自己的见识。”
他说着,环视了一下大殿,目光落在书案上的一卷竹简。
他走过去,拿起竹简,在手中展开。
“来。”
他对着姜灵儿招了招手。
姜灵儿有些迟疑,但还是走了过去。
舞阳和尉缭,都用一种不解的目光,看着这一幕。
“朕今日,便教你识一个字。”
嬴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
他拉起姜灵儿的手,将一支饱蘸墨汁的狼毫,塞进了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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