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大手,如同铁钳,紧紧抓住魏哲的手腕。
那掌心的温度,灼热得惊人。
在满朝文武百官,在无数咸阳黔首,在那六国使臣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大秦的王,竟亲自牵着他臣子的手,一步一步,走入那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朝议大殿。
“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王上竟……竟亲自牵着武安侯入殿!”
“这是何等的殊荣!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
无数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嘶吼着,呐喊着,将“武安侯”与“王上”的名字,汇聚成一股声浪的洪流,直冲云霄。
大殿之内,百官石化。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两道身影,一尊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一尊是功高盖世的杀神。
这一刻的画面,将永远烙印在他们的灵魂深处。
王绾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只被嬴政紧握的手,眼中的嫉妒与恐惧,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
他知道,完了。
他所构筑的一切攻讦,一切谋划,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
嬴政拉着魏哲,走上高高的丹陛,一直走到王座之侧,才松开手。
他没有坐下,而是转身,俯瞰着殿下群臣,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霸气与骄傲。
“我大秦的武安侯,为寡人,为大秦,灭了魏国!”
嬴政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
“此功,当赏!”
他猛地一挥王袖,声音不容置疑。
“传寡人诏令!”
赵高早已在一旁激动得浑身发抖,他连忙展开手中那卷明黄色的王诏,用他那尖利到极致,带着狂热崇拜的嗓音,高声宣读!
“制曰:武安侯魏哲,年少英雄,国之柱石。今率虎狼之师,一月之内,破大梁,俘魏王,为我大秦开疆千里,立不世之功!”
“寡心甚慰!”
“为彰其功,特赐武安侯,‘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之无上殊荣!”
轰!
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这十二个字,如同一座座太古神山,狠狠砸在殿内所有人的心头!
整个大殿,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呼吸停滞,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座之上的那道身影。
疯了!
王上一定是疯了!
这可是自商君之后,大秦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最高封赏!
这是只有开国元勋,或是权同君王的相邦,才有可能获得的待遇!
“王上!万万不可啊!”
王绾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队列,跪伏于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
“此赏太重!有违祖制!我大秦以法立国,爵位功赏,皆有定规!此例一开,国法何存!祖制何存啊!”
他身后,御史大夫隗状,以及数十名文臣,也齐刷刷跪倒一片。
“丞相所言极是!请王上三思!”
“武安侯虽有大功,然此赏过甚,恐乱朝纲,请王上收回成命!”
哭喊声,劝谏声,此起彼伏。
他们不是在为祖制担忧,他们是在为自己的权位,为文臣集团的未来,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武将队列中,王贲、蒙武等人,一个个涨红了脸,激动得浑身颤抖,却又强忍着没有出声。
他们知道,此刻,不是他们该说话的时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得可怕的年轻身影上。
魏哲缓缓上前一步,对着嬴政,躬身一揖。
“王上隆恩,臣,愧不敢当。”
他的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灭魏之功,非臣一人之力,乃我大秦数十万将士,浴血奋战之果。臣,不敢独占此功,更不敢受此殊荣。请王上,收回成命。”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表明了谦卑,又将功劳分给了全军将士,瞬间赢得了所有武将的好感。
王绾等人闻言,稍稍松了口气。
算这小子识相。
然而,嬴政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玩味。
“寡人说你当得,你便当得。”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寡人的话,便是祖制!寡人的意志,便是国法!”
他猛地一挥手。
“来人!为武安侯,赐座!”
一声令下,两名内侍立刻抬着一张由黄金与黑铁打造,铺着虎皮的狰狞座椅,快步走入殿中。
所有人看到那张座椅,瞳孔再次猛地一缩。
他们看到,那两名内侍,竟直接将座椅,放在了武将队列的最前方!
上将军王翦之右!
武臣第一位!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如果说之前的封赏,是惊雷。
那么此刻的赐座,便是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天崩地裂!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封赏了。
这是在向全天下宣告,从今日起,魏哲,便是大秦军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二人!
王翦看着那张座椅,那张古井无波的老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察的微笑。
他对着魏哲,微微颔首。
魏哲没有再推辞。
君赐,不可辞。
他对着嬴政,再次躬身一揖。
然后,在满朝文武那如同见鬼一般的目光注视下,他一步一步,走向了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座椅。
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王绾等人的心脏之上。
他缓缓坐下。
就在坐下的那一瞬间,他抬起眼,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利剑,越过数十丈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跪伏在地的王绾身上。
那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得意。
只有一片冰冷刺骨,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纯粹的杀意!
“嗡!”
王绾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仿佛看到了一片尸山血海,看到了大梁城那被洪水吞噬的末日景象。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身体一软,竟被这道眼神,吓得直接瘫坐在地。
“下一个,就是魏地郡守人选。”
嬴政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也将王绾从无边的恐惧中拉了回来。
“众卿,可有举荐?”
王绾的身体猛地一颤,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清醒。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绝不能让魏地,也落入魏哲的手中!
他挣扎着爬起,顾不得整理歪斜的官帽,嘶声道:“启禀王上!魏地初定,民心不稳,当选派一位德高望重,精通儒法,善行仁政之臣前往,安抚百姓,重建家园!”
“臣,举荐治粟内史,郑国!”
他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文臣集团,立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上。
“臣附议!郑公修筑郑国渠,功在千秋,由他前往,必能让魏地百姓,感念王上仁德!”
“臣举荐廷尉李斯!李大人法度严明,必能让魏地重归秩序!”
“臣举呈内史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