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郡守府,书房。
烛火在魏哲冰冷的眼眸中,跳跃成两点森然的杀机。
他手中的纸条,在指尖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督亢舆图。
荆轲。
图穷匕见。
蠢货。
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
他们以为,这是在刺杀一个王。
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在挑衅一尊,刚刚苏醒的杀神。
“英布!”
魏哲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书房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属下在!”
英布的身影如鬼魅般自门外闪入,单膝跪地,浓重的煞气几乎化为实质。
“即刻点齐三百黑甲亲卫!备最好的马!一人三骑!”
“喏!”
英布没有问一个字,重重叩首,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外。
军令如山,执行,便是唯一。
内室的门被推开,舞阳披着一件外衣,快步走出,绝美的脸上写满了不安。
“夫君,夜深了,你要去何处?”
魏哲大步流星,冰冷的甲胄在身上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鼓点上。
他没有回头。
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回响。
“咸阳。”
“杀人。”
舞阳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看着那道被夜色吞噬的背影,没有再问。
她只是缓缓走到门口,望着咸阳的方向,双手合十,为那个她深爱的男人,也为那个即将血流成河的国度,默默祈祷。
她比谁都清楚。
当这头猛虎露出獠牙时,整个天下,都要为之战栗。
郡守府外,三百名黑甲亲卫已如三百尊沉默的雕像,肃立于夜色之中。
他们身上的甲胄,是魏哲用系统兑换的玄铁所铸,刀枪不入。
他们胯下的战马,是清一色的西域良驹,日行千里。
这是武安侯的亲卫,是大秦最精锐的杀戮机器。
魏哲翻身上马,目光如刀,扫过眼前这三百张年轻而冷酷的脸。
“燕国使臣,欲在咸阳,行刺王上。”
他的声音平静,却让三百亲卫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一股恐怖的杀意,冲天而起。
“这是在打我的脸。”
“也是在打你们所有人的脸。”
“更是要断我大秦一统天下的国运。”
魏哲勒紧缰绳,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一连串的嘶鸣。
“他们以为我远在沙丘,鞭长莫及。”
“他们以为咸阳宫,是他们可以撒野的地方。”
“现在,我们回去,告诉他们。”
魏哲猛地抽出腰间的“惊龙”剑,剑锋遥指咸阳。
“他们错了。”
“错得离谱。”
“出发!”
一声令下,三百骑卷起漫天烟尘,如同一支黑色的死亡之箭,撕裂夜幕,向着咸阳的方向,疯狂卷去。
马蹄如雷,大地轰鸣。
沿途的驿站,早已接到郡守府的死命令。
当那面黑金麒麟大旗出现时,所有关卡,所有岗哨,皆在第一时间敞开。
无人敢问。
无人敢拦。
他们只是用一种敬畏到极致的目光,看着那支散发着无尽杀意的铁流,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他们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
……
咸阳。
一队风尘仆仆的使团,在秦军的“护送”下,缓缓驶入城门。
为首的,正是燕国使臣,荆轲。
他一身布衣,骑在一匹瘦马上,神色平静,仿佛不是来献降,而是来游山玩水。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正是秦舞阳。
秦舞阳紧紧抱着一个沉重的木匣,脸色苍白,眼神躲闪,不敢与周围秦人那审视的目光对视。
他只有十三岁,便已杀人。
在燕国,他是人人畏惧的少年屠夫。
可到了这虎狼之秦的都城,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冰冷而强大的秩序,他那点可怜的凶悍,就像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他怕了。
荆轲感受到了他的恐惧,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别怕,看着我。”
秦舞阳的身体一颤,他抬起头,看向荆轲的背影。
那背影并不魁梧,甚至有些单薄。
但却像一座山,替他挡住了所有的风雨和恐惧。
秦舞阳深吸一口气,抱紧了怀中的木匣。
那里,装着督亢的舆图。
也装着,燕国最后的国运,与他自己的性命。
使团被安排在城中的一座驿馆住下,驿馆之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被秦军围得水泄不通。
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入夜,房间之内。
荆轲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对着一轮残月,擦拭着手中的“屠狗”剑。
他想起了太子丹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的模样。
想起了易水之畔,高渐离击筑,朋友们唱起那首悲凉的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他不是为了太子丹,也不是为了燕国。
他只是为了一个“义”字。
士为知己者死。
太子丹给了他国士的待遇,他便还太子丹一条命。
如此而已。
“笃笃笃。”
门被敲响。
秦舞阳端着一壶酒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比白天更加苍白。
“荆……荆先生,喝点酒,暖暖身子吧。”
荆轲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你怕了?”
秦舞阳的身体一抖,手中的酒壶差点掉在地上。
“我……我没有!”他强撑着说道。
“你的手在抖。”荆轲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你的心,也在抖。”
“我……”秦舞阳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怕,就对了。”荆轲终于转过头,看着他,那双平静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怜悯。
“因为我们明天要做的,本就是一件,十死无生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怕?”秦舞阳脱口而出。
荆轲笑了。
他举起手中的“屠狗”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
“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能用它,去换一个暴君的命,值了。”
他顿了顿,又道。
“明日上了大殿,你只需将舆图献上便可。剩下的,交给我。”
“若我失败,你便立刻叩首,言明是被我挟持,或可,保住一命。”
秦舞阳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
翌日,咸阳宫,朝议大殿。
气氛,有些诡异。
武安侯魏哲衣锦还乡,至今已有半月。
这半月里,咸阳城风平浪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丞相王绾站在文臣之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张被蛛网缠住的飞蛾,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那张无形的大网。
先是魏地郡守之位,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严兵夺走。
接着,治粟内史的要职,又落到了那个油盐不进的韩非手中。
他的人,一个个被排挤出权力核心。
而武安侯一派的势力,却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膨胀。
他必须做点什么。
“王上驾到——”
随着内侍一声高亢的唱喏,嬴政龙行虎步,走入大殿。
他今日的心情,似乎极好,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瓶“真灵丹”的效果,远超他的想象。
他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十岁,精力充沛,思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