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宫外海波翻涌,潮声如诉,仿佛天地也在低语这场尚未终结的劫数。管明晦立于黄晶殿最高处的观星台,手中握着一枚漆黑如墨的玉符,其上刻有古老篆文??“玄阴七钥?一启”。这是开启玄阴秘库的第一道信物,乃昔年天淫教主亲封,唯有集齐七枚玉符,方能打开那埋藏在地肺最深处的禁忌之门。
他凝视玉符良久,忽而轻叹:“七百年了……你们沉睡得太久,也该醒来一次。”
话音落时,玉符自行燃起幽蓝火焰,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大地。刹那间,整座紫云宫剧烈震颤,九根通体由黑曜石铸成的巨柱自海底升起,环绕宫殿排列成环,每根柱顶都浮现出一团旋转的阴火,映照出空中一幅巨大的阵图??**玄阴归墟大阵**。
此阵为天淫教主晚年所创,专为镇压与唤醒并存之用。一旦启动,可引动地脉阴气汇聚核心,既能炼化邪祟,亦能激活封印中的遗宝。然而此阵极耗元气,非四天元婴以上修为者不可主持,更需七件信物作为钥匙。如今第一钥已启,其余六钥尚散落四方,或藏于古墓,或沉于深渊,更有两枚据传已被峨眉所得。
晓月禅师缓步登台,身后跟着狄鸣岐。二人皆换上了新制的玄黑道袍,衣襟绣银线云纹,象征正式列入玄阴真传。晓月抬头望见天空中的阵图,神色复杂:“师父……当真要重启玄阴教?这等举动,无异于向天下宣告我等再临江湖。”
“不是我要重启。”管明晦淡淡道,“是命运逼我重启。哈哈老怪不过是一枚棋子,背后那尊‘血影真人’才是真正执棋之人。若我不早做准备,待其完全复苏,届时不只是紫云宫,整个蜀山以南都将沦为尸土。”
狄鸣岐上前一步,声音坚定:“师祖既决意前行,弟子愿为先锋,寻回剩余玉符!”
管明晦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摇头:“你还未炼成本命元神,贸然涉险,只会成为敌人饵食。寻找玉符之事,暂且不急。眼下最紧要的,是稳固根基,重建护教法阵,并选出首批内门弟子。”
说罢,他袖袍一挥,取出一本泛黄古卷,封面写着《玄阴谱系录》四字。此书记录了玄阴教历代门人名讳、功法传承及禁地分布,乃是重振教统的关键。翻开第一页,只见空白处缓缓浮现七行血字:
> 一曰**冥河剑冢**,藏“断情刃”与第二玉符;
> 二曰**葬雪峰顶**,埋“寒魄镜”与第三玉符;
> 三曰**雷泽废城**,锁“伏魔钉”与第四玉符;
> 四曰**赤水渊底**,镇“焚心轮”与第五玉符;
> 五曰**青鸾旧观**,匿“摄魂铃”与第六玉符;
> 六曰**黑风岭下**,囚“噬灵幡”与第七玉符;
> 七曰**紫府中枢**,存“归墟印”与最终信物??**玄阴令**。
“原来如此。”晓月低声喃喃,“这七地竟横跨西南七省,皆是我教当年覆灭之战中陨落长老的埋骨之所。每一处都设有血祭封印,唯有本教血脉或持钥者方可进入。”
“正是。”管明晦点头,“这些地方早已被世人遗忘,甚至被正道列为禁地。但越是被人遗忘的地方,越容易藏匿真相。我决定派你二人分头行动,先探明路径,切勿强闯。尤其是冥河剑冢,那里不仅有断情刃,还封印着一位……不该存在的存在。”
狄鸣岐心头一紧:“是谁?”
“你的师叔祖,厉无咎。”管明晦缓缓道,“他是我师兄,也是当年唯一活着走出天淫教覆灭之战的人。但他从此疯癫,自称‘斩情之人’,手持断情刃屠尽三百无辜,最终被我亲手打入冥河剑冢,永世不得出。”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海风穿廊,吹动檐角铜铃,发出凄清声响。
“他……还活着?”狄鸣岐难以置信。
“我不知道。”管明晦闭目道,“或许他已经死了,只剩一缕执念附于断情刃上。又或许……他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恩怨。若是你去取第二玉符,便有可能唤醒他。你要想清楚,是否愿意面对一个可能杀你如蝼蚁的疯子。”
狄鸣岐跪地叩首:“弟子愿往!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为师门取回信物!”
晓月亦道:“弟子愿赴葬雪峰,寻回寒魄镜。”
管明晦看着两位弟子,终是点头:“好。但记住,你们此行并非为了争强斗胜,而是为了守护。若遇不可敌之敌,宁可退避,不可逞强。我给你们每人一道‘阴遁符’,危急时刻可瞬移回宫。此外,狄鸣岐带上绿云仙席,晓月携离合神光残卷,以防万一。”
三日后,晨雾未散,狄鸣岐驾仙席破空而去,直指西南蛮荒之地。而晓月则踏上海底暗流,借龙脊水道潜行北上。
与此同时,在南疆十万大山最深处的一片死寂谷地中,一座被藤蔓覆盖的古老石庙悄然开启。庙内供奉着一面破碎铜镜,镜面虽裂,却仍映出万千幻象。忽然,一只枯瘦的手从地下伸出,轻轻抚过镜面,低语道:
“厉无咎……你终于要醒了吗?”
那竟是哈哈老怪的声音!
原来,他在幽冥血冢虽败,却并未彻底消亡。其一缕残魂借“代身承劫旗”逃出生天,藏入这处隐秘祭坛,正是为了等待冥河剑冢开启之日。他知道,只要有人踏入其中,便会触动封印,唤醒那位曾令整个西南闻风丧胆的“斩情魔头”。
“厉无咎啊厉无咎,你恨管明晦夺你道基,废你修为,囚你千年……而我,只需点燃你心中那一丝怨火,便可借你之手,毁他根基!”哈哈老怪狞笑着,将一滴精血滴入铜镜,“去吧,让仇恨带你重临人间!”
而在千里之外的冥河剑冢,天空早已被血云笼罩。此处位于一片干涸河床中央,两岸耸立无数石碑,每一块都刻着一个名字,皆是当年被厉无咎所杀之人。河水虽枯,地下却仍有暗流奔腾,泛着猩红光泽,宛如血液流淌。
狄鸣岐降落于此,刚踏上河岸,便觉心头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他耳边哭喊。绿云仙席自动展开护罩,才勉强隔绝那股怨念侵蚀。
“这就是……师叔祖留下的业障?”他咬牙前行,按照《谱系录》所示,走向河心孤岛上的黑色石塔。
石塔高三层,门扉紧闭,门上刻着八个大字:“**情断者生,念存者死**。”
狄鸣岐深吸一口气,取出第二玉符残片(此前由管明晦赐予),贴于门上。顿时,石塔震动,门户缓缓开启,一股冰冷杀意扑面而来。
塔内空无一物,唯有一柄斜插于地的长剑??通体漆黑,剑身无锋,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剑柄缠绕白骨,剑穗竟是半截断指,随风轻晃。
“断情刃……”狄鸣岐喃喃。
就在此时,地下传来沉重脚步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极深处爬来。灰尘簌簌落下,一道佝偻身影出现在塔底阶梯口。
那人披着破烂道袍,头发灰白如雪,双目浑浊不堪,右手缺了三指,左脸布满烧伤疤痕。他一步步走上楼,目光落在狄鸣岐身上,忽然咧嘴一笑:“又一个小辈……来取我的剑?”
“弟子狄鸣岐,拜见师叔祖。”狄鸣岐恭敬行礼,“奉师祖之命,前来取回断情刃与第二玉符,以重启玄阴秘库。”
“哈……”厉无咎笑声沙哑,“管明晦居然还活着?他还敢让你来找我?那个伪君子!说什么替我护道,实则夺我机缘,废我修为,把我关在这鬼地方一千年!你也配称我一声‘师叔祖’?”
狄鸣岐心头一凛,但仍稳住心神:“师叔祖误会了。师父从未隐瞒过往,他也说您曾是教中最有望成就天人之境的奇才。只是您因情入魔,滥杀无辜,这才不得不被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