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君子难免有几分烦躁,心绪不宁,端起茶,连喝了三杯,心头的那股燥意方才压下去了些许。
苏青云此时却是若有所思,那楚惊风在作画,怕是这幅画不简单,定然是要以这画大做文章的。
作画的话,这倒是突然让苏青云来了灵感。
不管楚惊风那画有什么古怪,他也可以做一幅画,与众不同,先声夺人,必然要在气势上压制楚惊风。
这般,苏青云此刻却是坐不住了,“老师,我突然有了想法,也想回去做一幅画。”
贾君子愕然的抬起头来,看着苏青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点了点头,“你去吧。”
苏青云就告退了。
贾君子看着苏青云快速消失的背影,有些无力的继续喝茶,若是酒就更好了。难道他真的是老了,现在的年轻人做的事情,他都理解不了。一个要作画,另一个也要作画,这是要以画来较高下了吗?
算了,他有什么好愁的?
程居迁有楚惊风,他也有苏青云,一点不会比楚惊风差。
嗯,老了就老了,反正他已经有了弟子了。这个弟子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厉害得很呢。
这般一转换思维,贾君子就觉得心里舒坦了。也不坐在深夜冷风里喝茶了,他还是回去陪伴娇妻爱女吧。
却说另一头,苏青云回了房间,让人找了长长的画卷。但管家一时间却是找不到苏青云想要的那般长度的画卷。最后,苏青云转而要了白色的布帛,要了各种颜料。
……
三日后,一幅画卷在汝宁府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副画卷就挂在楚惊风居住的客栈,吉祥客栈门口,极为显目,路过的人皆是能看到。
就这般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汝宁府的人都知道了,全都好奇的跑过来看。
苏青云和贾知府也穿了便服,掩在人群中,去了吉祥客栈门口。
他们两个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人挤人的在那里看。
贾君子面上神色就落了下来,“这个楚惊风,怪会装神弄鬼的。”
苏青云的视线看着人群,就见一个个的都好奇不已,拼命的往前挤。
靠着护卫暗中开路,两人总算是到了比较前面的位置,能够看到那副画的内容了。
待看清那幅画,贾君子的面色瞬间铁青,眼眸之中喷薄着怒火,牙齿咯咯的咬着,袖子下的双手狠狠握紧。
“岂有此理!”
贾君子低低的呵骂着,到底还是知道这里是哪里,保持着冷静,没有更多过激的行为。
既然已经将画的内容看清楚了,也不用挤在这里了,两人就又退了出去。
苏青云面上神色也很是不好,那幅画影射性实在是太强了,简直是在隔空抽打贾君子的脸。也难怪,贾君子看到那副画,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怕是当时也是用了极大的力气和理智才克制住了自己,否则怕是能一下子冲上前去,将那副画卷给撕了。
那副画卷,画的是松树下,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姑一般的女子,观其衣裳容貌,应该是非常有名的刘夫人。
刘夫人是往前数三个朝代,陈朝时的人。这是一个恪守礼教,一生都在践行礼法的人物。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是人人盛赞的女子典范。而这也是程居迁想要塑造的女子形象,遂一直都是以刘夫人来宣扬的。
那副画卷上,刘夫人似乎正在给孙辈讲解文章。
即便都是总角稚儿,但男女却是已经隔开,中间以帘布分开。
颇为显目的是,刘夫人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以及下面跪着的女童,个个都是小脚。
但在刘夫人身侧跪着的一对双胞胎婢女,却是大脚。
在这样和谐的,都是好看小脚的衬托下,那对双胞胎婢女的大脚就显得格外突兀,且被用夸张的手法,画得跟男人的脚一样,看着就更加不堪入目了。
这幅画卷,简直是在嘲讽贾君子,不给女儿裹脚,以后只能沦为下等人,被人耻笑。
不说贾君子看了如何愤怒难受,就是苏青云看了,都觉得怒不可遏。
那个楚惊风,行事果然乖张,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开局,实在是够狠。
贾君子一路快步回了府衙,依旧气愤不已。
“老师不必动怒,和那等小人置气不值当。”
贾君子听了,面色稍缓,但心里依旧不好受,“你说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何一定要这般打压女子?将女子彻底打压为一个任男人揉捏的泥塑一般,有意思吗?女子像阳光一般明媚,像湖水一般温柔,本该是被珍惜呵护的,是那般美好的存在。而那些人,为何就一定要打压,将那般美好的女子,都打压成没有生气的木偶一般,任他们为所欲为,实在是难以置信。”
“他们从根子上就坏了,想要通过这种变态的压制,来满足内心的膨胀。他们这样的人,还有何道理可讲?老师,且不必急,我这里也有一副画卷,回敬他们。”
“哦?”
贾君子顿时抬起头来。
这个弟子,从出现在他面前,就从未让他失望过。
苏青云轻轻笑了笑,一派从容自信,“吉祥客栈对面隔着不过百丈距离,不是有一家如意客栈吗。明日,我也将我的画卷挂在那里,也让人瞻仰瞻仰。”
苏青云突然觉得,这或许就是一个突破口。是女德党送给他的一把刀,可以借此机会,狠狠划下去。
否则,他还要想着自己如何去造势。
如今这般,倒是便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