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裴忽然从身后按住他肩膀,挑着唇角缓缓道:“将军既然把自己的命交给小阿宁,我等下属确实不应多加干涉,林礼,你还不放手。”
林礼恍若未闻,苍白的唇用力紧抿着,手掌已经被匕首切开了一道极深的血口子,却仍然死握着不放。
阎裴俯下身,握住他的手,一根根掰开了他颤抖的手指。
“小阿宁,我不知将军欠了你什么,需要用他的命来还,可我希望你记住,将军身上背的不止是他自己的一条命,还有霍家上下百口人,还有外面的数万将士,还有大越千千万等着他凯旋的子民。”
他抬眸看了宁折一眼,眼里难得没有那些轻佻和玩世不恭,“你即便想杀将军,也该为他们想想。”
说完,他提着林礼后衣领,强硬地拉开了他。
宁折扫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眼昏死过去的霍忱。
“将军,你的计策过于拙劣了。”
他面色平静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
苦肉计,他以前也使过。
可倘若对方完全不在意不心疼,那便一点用也没有了。
宁折轻轻闭上眼,一滴泪水从他眼眶中滚落下来,滴在霍忱胸前被匕首捅出来的血洞上。
林礼盯着他的脸,微微愣了一下。
不消片刻,众人便亲眼见着霍忱胸前那狰狞的伤口不再流血、甚至慢慢开始愈合、长出伤疤然后脱落。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伤口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真的是神脉!?”
叶晗风凄厉地嘶吼一声,一双眼里瞳孔圆睁,血丝弥漫。
却没有一个人顾得上他。
所有人都围着宁折和霍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眼泪可治伤
莫非将军所说都是真的?这其貌不扬的小乞丐,竟然真的是半神半魔!?
杨延面色顿时复杂起来。
若当真如此,将军把长生锁给此人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他原先还觉得小乞丐配不上长生锁,可如今看来,长生锁能不能锁得住这人都还两说。
杨延太知道,“神脉”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了。
先前的小皇帝,那样尊贵的身份,不还是因为神脉,在定北王府弄丢了性命吗。
神脉,是会让人疯狂的。
且如今又适逢封魔之门开启之日,四大家族中蔺氏鬼巫一族甚至悬赏万金活捉残余神脉,倘若这小乞丐的身份传扬出去
杨延脸色微微冷了下来,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宁折。
宁折没有理会众人各异的目光,径直站起来,看也没看霍忱一眼就离开了房间。
林礼像是还未从方才那一幕中回过神,呆呆地没有动。
阎裴拉了他一把,跟在宁折身后。
“我还以为你不会救将军。”
他语气帯着轻佻,又变回了那个不着调的娃娃脸青年。
宁折没有说话。
阎裴也没有自讨无趣,看着他回了房。
“手。”
林礼冷冷看他_眼。
阎裴回过头,看见自己还拉着林礼袖子,不由“哎呀”了一声,笑眯眯道:“抱歉。”
说着抱歉,却眉开眼笑地,没有一丝一毫抱歉的意思。
林礼看着他笑,突然道:“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
阎裴不知从哪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来,低头在地上摆弄着。
林礼盯着他背影,沉声道:“小宁公子是神脉,将军会自杀,你早就知道。”
他说话慢吞吞的,一字一句却咬得清楚,每个字都像帯着冷气。
阎裴头也不会地摇了摇,“你别乱说,我不知道哦。”
林礼已经回过神来了。
从始至终,阎裴的表情的没有什么变化,就连看到将军将匕首刺进自己身体,他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礼认识的阎裴,不是那种镇定到冷血的人。
但他知道阎裴是不会说的。
将军让他们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小宁公子,看来是早已预料到今日之事了。
林礼想罢,一直“噗通”乱跳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终于感受到掌心的疼痛了。
在阻止小宁公子下手的时候,他没有多想,徒手去接了匕首,掌心被划开了一道血口子。
他是要持枪上战场的人,手绝不能受伤,否则留下隐患,日后对作战不利。
但他此刻没有药膏,又守着小宁公子不能离开
林礼一面想着,一面走到树下坐下来,取出随身携帯的绷帯打算临时处理一下。
阎裴终于摆弄好了自己的瓶瓶罐罐,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他远远看了林礼一眼,慢慢踱步走过去,站定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阳光。林礼有些不适,眯了眯眼,抬起眼看他。
他比阎裴高,还是头一次这么仰头看他。
阎裴勾勾唇,晃晃手里的瓶子,“要不要我替你包扎?”
林礼看他一会,眼里似乎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