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十七不知道已经被关了多久。
他疯狂想见宁折,他的皇上。
他以前一直以自己高强的武功为傲,可出了大越,出了暗阁,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连保护皇上他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宁折被那个黑衣人强行带走!他就这么没用!
暗卫十七佝偻着身体,拳头狠狠砸在坚硬的地面,鲜血直流,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吼声。
—声刺耳声响,暗室的门开了。
“你这样有什么用,根本就救不了他。”
苍蓝漠然俯视着他,“你恐怕还不知道吧,那少年已经快被少尊主折磨死了。”
暗卫十七猛然抬头看他,目眦尽裂,瞳孔殷红如血,骇人至极。
苍蓝也不说话,轻轻一抬手,半空中便出现一道虚幕。
只见无数密密麻麻蠕动着的虫蚁毒蛇里,一个无助的少年正在一点一点慢慢下沉。
他双眼无神,已经被啃噬的剧痛折磨得失去了焦距,无法再挣扎,却仍旧固执地向上伸着手,小心翼翼揣着那一点微末的希望,似乎在等什么人来救他。
暗卫十七肝胆俱裂,猛然扑上去,“皇上!”
虚幕被他一扑,立刻带着少年的身影在空中消散。
“不!”
暗卫十七心口大恸,眼里泣了血泪,拼命想去抓住那少年。
苍蓝一掌将他拍出去,狠狠甩在墙上。
“废物!你看看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除了在这里痛苦你还能干什么!你以为这么喊着喊着,你的皇上就会自己回来了吗!?”
苍蓝冷冷看着他,声色俱厉。
暗卫十七呕出一大口血,从墙上无力地滑落下来。
“皇上……皇上……”
他捂住了胸口,心脏被绞裂似的窒息起来,喉咙像被用刀子割裂一样,痛得说不出话。
苍蓝走到他面前,眉眼皆是冰霜,“红雪早就告诉过你,少尊主不会放过你和那少年。是你自己不听劝!自私地想陪在那少年身旁,自私地想将他占为己有!才会让他受到如今这种残忍的折磨!”
暗卫十七拼命喘息,苍蓝犹觉不够,进一步怒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万蛊噬体,炼化神魂,足以叫人痛不欲生立刻死去!你看看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样!你说喜欢他,这就是你的喜欢吗,这就是你的忠诚和爱吗!?”
“再这么下去,他就会彻底魂飞魄散,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变成一具永远不会哭不会笑的傀儡!如今你开心了,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不……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
暗卫十七跪趴在地上,喉咙呜咽,拼命摇头,心痛如刀绞,最后受不了地崩溃地恸哭了起来,“他那么怕疼,不能这么对他啊!”
他的皇上还那么小,为什么就要承受这么多折磨!
暗卫十七凄厉哀嚎一声,终于痛哭出声。
声声泣血,全身痉挛扭曲,痛得不能自己。
暗室里回荡着男人嘶哑绝望的哀鸣。
苍蓝后退一步,默默看着他。
等暗卫十七哭完了,渐渐恢复理智,他才淡淡道:“整个魔域里,有实力和少尊主相抗衡的,只有赤钺少主一人,可以救你的小皇帝的,也只有赤钺少主一人。”
“你还要拒绝吗?”
暗卫十七没说话。
他低着头,脏乱的长发一缕缕垂下来遮住了他脸庞,让他神色变得晦暗不清。
“好。”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从嗓子里刮出来的。
“但我要先见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苍蓝蹙眉,有些犹豫,到底还是颔首答应了,“可以。”
交易达成,他也不再耽搁,直接出了暗室。
门“吱呀”一声重新阖上。
暗室里一片黑暗寂静。
暗卫十七轻轻抬起头,殷红的眸在黑暗里闪烁着偏执阴冷的暗光,如同被黑暗吞没的凶兽。
皇上,十七一定会救你的。
宁折已经等到绝望。
眸底愈来愈暗的光影终于在见到苏醒的那一刻,彻底熄灭了。
他张了张口,怔怔望着蛊坑旁长身玉立的青年,心脏疼得麻木,“我……好疼
苏醒眸光悲哀,音色温柔,“我知道的,小折。”
万蛊撕咬啃噬血肉骨髓,自然疼。
宁折泪水无声滑落,他道:“苏醒……”
苏醒轻轻应声,哄他,“我在。”
宁折眼泪汹涌,痛哭出声,不停唤他,“苏醒、苏醒……”
救救我……
这一次,苏醒却只是无声叹息。
少尊主走到他身旁,挑唇玩味轻笑,“舍不得了?”
苏醒淡淡摇头,“尊主说笑了。”
少尊主勾唇,并未说什么,朝身后看了一眼。
红雪走上来,恭敬地将人交到他手上,又一言不发低头退下去。
少尊主把手里的男人弄醒,对他轻笑一声,“你不是一直想见他么?本尊帮你弄过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男人被他掐着喉咙,长长的黑睫猛然震颤起来,拼命想要睁开。
他已经昏迷了很久。
—直都被关在那间血腥冰冷的地牢里,在凶残的魔兽口下抢命,没日没夜地承受折磨,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都早已濒临崩溃。
支撑他保留一丝清明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少尊主见他挣扎的模样,薄唇轻勾,眼底闪过一抹阴毒的冷笑,在他耳边轻声道,“难怪你喜欢他,我本尊试过了,他的身体很软,很好吃,又不敢反抗,叫人怎么亵玩都不会腻。”
赤钺喘息声粗重起来,长睫颤得越发厉害,像极了拼命挣脱残茧的蝶。
他本就生得极为漂亮且精致,如今这种模样更是能激发人心底残忍的凌虐施暴之欲。
如果他不是自己的一魂,又一直和自己作对,少尊主心想,他一定很愿意将这种人当做禁窗。
“赤钺,你真的不看看么,他一边哭一边被迫吞咬着本尊手指头的无助模样,哈……真是可爱极了。”赤钺蓦地睁开了眼,漂亮的眸里陡然崩出一线耀眼至极的暗色血光。
—道攻击夹杂着铺天盖地的阴冷杀意,迅速地袭向少尊主面门,快得连残影都看不清!
少尊主轻勾唇,不紧不慢松了手,微一侧身避开了这道杀招。
赤钺趁机从他手中逃脱,纵身向蛊坑里一跃,一把拉住宁折的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宁折满身都是蛊,一条一条在往他皮肤里死命地钻,苍白的皮肤下青白血管根根暴起,蠕动的蛊虫清晰可见。
他睁着眼,瞳孔却已一片漆黑,印不出一点光。
赤钺神色仓皇,喉咙里发出“曜曜”地声响,捧着宁折的脸,似乎是在叫他的名字。
宁折给不了他回应。
他连呼吸都快没有了。
赤钺怔然一瞬,突然怒吼一声,一把将宁折狠狠揉进怀里。
他的脊骨处“嘎吱”作响,一双漆黑的巨大翅膀猛然刺破他的身体,带着淋漓的鲜血展开来,将二人牢牢裹在里面。
庞大的气息将在场所有魔族都瞬间震得跪了下来,蠕动不歇的蛊虫被展翅带来的飓风扇飞,掉落在四处。
“哦?”
少尊主锋利的长眉微挑,指尖微弹,打开一条落在自己肩膀上的蛊虫,笑得意味深长,“竟然连古祖血脉都觉
醒了么。”
他身后,红雪眼底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却在这时,少尊主忽然点了他的名。
红雪一怔,快速收敛了表情,跪在地上恭敬道:“尊主。”
少尊主轻笑着看他一眼,“觉醒古祖血脉是需要血引子的,赤钺他这些时日都被关在地牢里,你说他怎么觉醒的?”
红雪面色不变,皱眉道:“尊主的意思是……有叛徒?”
少尊主瞥他一眼,淡淡移开视线,语气不明,“谁知道呢……”
红雪后背渐渐出了冷汗,“尊……”
“走吧。”
少尊主打断他的话,看了眼被巨大黑羽包裹住的二人,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就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最后相聚的时光。”
这世间最可怕的事,从来就不是绝望。
而是眼睁睁看着希望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住。
当他在赤钺面前亲手杀死他最在意的人时,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冷静清醒么?
少尊主微一勾唇,妖冶的眸子轻轻眯出一抹玩味的弧度。
红雪遣了侍卫将宁折二人带到原先的宫殿里关起来。
正准备离去,少尊主却突发奇想,叫他搬来一个稍大些的笼子,将二人装了进去。
“两只小金丝雀注定徒劳无功的挣扎,多有趣啊,不是么?”
红雪手指在袖子里死死攥紧了,面上却不在意地挑起一个恶劣的笑去应和,“您说得对。”
夜里,他破天荒头一次去敲了苍蓝房间的门。
魔族不稀罕礼数,他往日开门从来不需要征得旁人同意,直接用脚踹开都是给面子了。
可苍蓝是个老古板,谁敢不经他同意进房,一定会被他揍得爬不起来。
红雪倒不怕他,只不过他今天可不是来打架的。
苍蓝很快开了门,见是他,神色有些讶异。
他将红雪迎进门,替他泡了杯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