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确确实实是荔枝。

容府一小院，位置是略偏了些，景致好，院子修也大，气派，此处乃是容夫嫡三子，容烨住处。

今个桌上多了一碗去壳荔枝。

容烨瞧见这东西，没动勺子，而是问旁边伺候，“我母亲让送来？”荔枝好东西，竟舍得送他这个废物子？

“是，夫亲自吩咐。”

容烨还是没动勺子，“几个妹妹那也有吧。”

“是，爷。”

容烨倒是来了兴趣，他就知道，若是稀缺，那就可能送他这么一份，他尝了一口，倒是怕下毒，若是母亲想给他下毒要了他这条命，那是防住，也是早早能结果了。

糖荔枝，水分也足。

“谁送？花这么大笔。”

那仆也敢问一句说一句，把容管事去兰香阁买罐头事原本说了，“……听说这罐头是昭州运来，开封盖子能放三四个月，还有菠萝罐头、鱼虾罐头，都是昭州东西。”

“爷定是知道昭州吧？听说特别南边，这沉甸甸运过来，兰香阁管事倒是卖贵，五六两一个。”

容烨一口一颗荔枝，吃了三口便吃了，说：“昭州啊，之前还有个什么流光绸也是昭州来？东西都贵，可缺个稀罕，这些东西出现，那原翰林寒门探花郎就是去了那处。”

“探花郎还去这般远？”仆搭话，见爷说了，他就问了。

容烨望荔枝想事情，日跟孙沐抖出二皇子康亲王曾提过要娶孙明源，这还是他设计，之后果然如他所想，孙沐同梁子致跟疯了一般对付康亲王，众目睽睽下讲学。

一切都在他设想中，可惜戏唱到最热候，戛然而止了。

被抽了柴火，降了温。

自然就是那起眼翰林探花顾兆了，孙沐新收徒弟，过才多久，容烨本来没把这回事看，一个新收徒弟，哪能比得过去世亲哥孙明源？

可确实是此。

孙沐熄了火，康亲王自然是会再出了，划来动了出名读书。容烨也没想过，他筹谋设局已被破，本是一切归回原，可没想到顾兆竟然会自请调任。

顾兆调去昭州，其中笔——

容烨想到五皇子，眼里带几分冷笑和嘲弄，他自诩聪颖处处做局玩弄心，看得透勘破透，可没想过会看走了眼。

皆夸五皇子沉稳仁厚堪是仁厚之君，可却根本知道此毫无容之量，若是说二皇子康亲王略是暴躁段残忍，与五皇子相比，一个快刀杀，另一个钝刀子磨罢了。

都是杀，谁还比谁高贵仁厚了？

可他却踏上了这条船，帮五皇子容烨拉拢了已去大皇子女嫁去林家——是了，日林小公子花灯走丢，也是被顾兆捷足先登一趟，这计谋落空。

已是两计了。

日五皇子许诺，说林小公子也算是他至亲，只是借机走丢拉拢林家，也会对小孩出，过一二日便送回去了。容烨虽是忍设计稚子，可想自己前程，还是应下了。

之后八皇子修书案。

自然康亲王『插』了一，五皇子也遑多让，推波助澜借机生事端罢了。容烨想到一件件一桩桩，由叹息一口气，此刻要抽，摆脱五皇子怕是难上加难了。

他姓可是容啊。

这京里这般大，多方角逐，却没他位置了。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容烨又抄起了勺子，一口一个荔枝，咯吱咯吱嚼，如今能吃便吃吧，像这稀罕好物，若是五皇子登基成了新皇，怕是容家烈火烹油花团锦簇，出十年便会落个惨局。

宫里娘娘也保住。

容烨摇摇头，闭了眼，心中无限后悔，可为晚矣。

京里其他贵府自然也用上了这道荔枝罐头，没容烨借荔枝想那般多，贵女们吃是个痛快高兴，有一说一夸赞，还赏了采买银钱，旁边妈妈赶紧喊姑『奶』『奶』可能再用了，就是再好东西，吃多了夜里要肚子疼。

贵女们才作罢。

“若是旁我见过也稀罕，没这副小家子模，过荔枝我还真是见。”贵女嘴上说道，省多嘴传出去说她没见识，低了份。

妈妈自然说：“这确实是，荔枝要是小姐今日吃，我连闻都没闻过，更别提见了。”

贵女这才高兴起来，把剩下交给妈妈。妈妈便笑呵呵说了句谢小姐赏了。

今日实在是太晚了，就是想知道这荔枝怎么得怎买也要等明日了。第二日起来，贵女还记荔枝，中午饭桌上就多了一碗，由诧异，怎么这般多？难得啦？

“小姐，奴问过了，这荔枝是兰香阁东西，整个京里也没多府里有，荔枝罐头拘买。”妈妈嘴上说清楚，贵女听了好一通，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昭州东西。

给宫里贡也是南边荔枝。

“竟能保三四个月？我可信，这果子新鲜呢，怎么能放这般久，会霉了烂了吗？”

妈妈也知，含糊其辞说：“指定是卖货嘴上实，说拆开能放这般久，没准放久了臭了坏了咱们知——”

“拆开就知道了？”贵女好奇，让妈妈去问厨房要一罐，搬到他们小院子里来，“就放它个三个月先瞧瞧，我还信了会坏。”

婆子架住，最后真搬了一罐来，就哄姑『奶』『奶』高兴了。

且说唐州。

黎周周住了几日，苏石毅和孟见云便回来了，这次单是两回来，后头还跟十三，都是年轻男子，最小年纪十二岁，最大十六岁，各个是精瘦精瘦。

苏石毅是实实把话说清楚了，这些都是隔壁怀安底下村里，什么名字、几岁、住哪里，都是村和村相连，或是隔了远。

别看怀安与宛南州相连，说也是中原富饶地带，可到底一。

怀安有山，虽是高也算陡峭，一片山脉连，隔绝了宛南州这边，像唐州与两浙，隔湖、河，那能走水路，互通往来这就繁华了。

买，挑地，去哪里买。

孟见云就说怀安——上次救陈二娘和离，他走过怀安翻山见识过。苏石毅一听描述，他家里是深山，若是有个有钱爷说要买长工，花了十两二十两银子，苏石毅敢保证，以前没发家，村里家家户户多孩子多都愿意、巴得卖孩子呢。

穷啊，又穷孩子又多，个个一醒来张嘴就喊饿，山里地粮食好种，没钱饿肚子，盖起屋，买起地，给底下子娶上媳『妇』。自然卖丫头姑娘更好卖一些。

孟见云同板说了地方。

黎周周一听，从唐州过去路也算太远，便点头同意了。两放了去办，就像苏石毅想那般，他们二到了村里，先『摸』了情况，游好闲、泼皮无赖要。

两脸生在村里逛『荡』，也幸好苏石毅生高大结实，村里便盯防，却也没动——若是憋坏事那肯定得绑了。

后来知道是买。

“……我说是远路府里管事，来买干粗活下。”苏石毅说。

撇开这些边边角角小事，最终是买了十三个男丁，一三十两银子。这在下中已经算是高给了。有些大户家买漂亮小丫头，年轻貌好，那也过十七八两银子。

黎周周说了，多给一些，这些买来了，就是他们黎家，以后怕是很能回去了，那就是一辈子事，银钱给家里多了，这些孩子也能安心踏实跟他们家。

然买来了，心还惦记家里好好。

苏石毅记下了，后来回唐州路上，苏石毅还跟这十来个小子说：“你们每家都是三十两银子，房子能盖了，你爹病也能看好能医治了、欠家爷银钱也能还上了，你妹子会被卖到脏地方，一个个心事都了了，还想什么？”

此话一出，后来这十三确实是心安定了。

十三洗漱后吃了饭，便在大通铺上睡去了。

黎周周说：“这十三回去路上我交给你们俩管，队伍中问起来也用藏掖就说是买来看家护院，见可怜顺帮一把事。”

藏住。

再者才十三个也算太多，大大方方说了，昭州同行掌事们才觉得有什么问题。

“规矩见教，对了，昭州话教一教。”

能启程回昭州了。黎周周发了话，第二唐州一行轻松乘船回到了两浙州城，因为坐船，日送货也是两头租本地车队，他们来坐船也没骑马。

回去轻松多了。

一行到了两浙汇合。霖哥见大家终于回来了，跟有了主心骨似得，惶惶害怕脸也多了笑容，这下两浙是再好再富饶，买了再多花绣缎，现如今是全都抛到脑后，只想回家了。

“那就回家吧。”黎周周也『露』出笑脸来。

回家了。

“这次回去就是过年了，大家都歇歇松快松快，过个好年。”

同行掌事、护卫一听黎板说‘过个好年’，个个脸上都是笑，知道啥意思了，这今年买卖做这般好，银子是拿箱子装，黎板素来大方，对底下苛责，还有发年货习惯，今年也知道发多——

指定能比去年，那能是过个好年嘛。

回家回家。

众可乐呵了，外头再好及昭州。

而十三位怀安底下村子年们，自小到大没出过远路，更别提见识过大海、坐船，有是晕七荤八素，有是心里惊惶难定，对茫茫大海，眼底也『露』出『迷』茫来，知这一去未来到底是啥子。

可他们心中也知道，这次跟坐船走了，那就是和亲生家里断了关系，以后就是主家了，主家是打是骂，那也得忍受。

希望主家仁厚吧。

这些年郎心中难安，却只能认命，没想逃、想跑，只想听话、忠心黎家……

黎家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