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昨夜的不清醒,让他产生了不该有的妄想。
许久不见,乐槿的气色越来越好。
因着离姚时常打点,夏扉台的狱长狱卒皆对乐槿关照三分。钱银,的确可以打通很多事。
“姐姐,多吃一点。”乐枝笑盈盈地舀了一勺腊八粥,送到乐槿唇边。
乐槿的意识仍是混混沌沌着,可脸上却渐渐带了笑意,看见乐枝递来的粥,也自然地张口喝下
乐枝开心极了,连眼尾都不由地泛红。她把粥碗搁在一旁,抱住乐槿,小声说:“姐姐,外面已经不是很危险了,以后有枝枝保护你”
——你能不能不再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
另一边,离姚与狱卒们熟稔地闲聊着。自幼便学着识人心、通人意的离姚,很快便从这些人口中探出不少事。
“我听说呐!靖贤王自娶妻后,一直冷落王妃,偏偏宠幸一个通房丫头。”
“得了得了,你说的事谁不知道啊!”另一个狱卒面露不屑,笑道:“我可听说了,王妃心如死灰,闹着要和离呢!”
“真的假的?不能吧?”
“真的!骗你作甚?”狱卒被质疑,心里不快,便板起脸来,“连沈相都被惊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位沈相,脾气可是执拗得很。他就靖贤王妃一个女儿,怎能不怒?”
“”
在回府的路上,离姚将探到的消息尽数告诉乐枝。乐枝勾唇,难怪近日霍诩都不曾要见她,原来是在忙活这些事。
她想起那日在客栈里,霍诩紧紧护着那个与她相像的女子
色令智昏。
乐枝沉下脸,想着能否利用这个契机打击一下霍诩。至少,让他不能再管夏扉台之事了
只有这样,她才能寻机将姐姐救出来。
沈相、沈清颜
乐枝知道,霍诩娶沈清颜,不过是为了沈相的势力,可闹到如今这地步,可真是弄巧成拙。狱卒的话,虽说有些以讹传讹,不一定十分准确,不过也能大致判断——沈清颜,绝对是个性格刚烈的女子。
呵,霍诩这个伪君子,妄图利用女子,怕是最终会引火自焚。
马车外的喧闹声将乐枝的思绪拉回,她不禁掀起帘子往外看,只见一家铺子外围了好多人,“离姚,这是在干什么呀?”
“主子,这是大齐的传统。每逢腊八节当日,这家腊八铺便会营业,且只营业一日。这家铺子里什么都有,百姓们可以买自己喜爱的东西,或者挑选礼物送给自己的心仪之人或者亲人朋友”
只营业一日?
这倒是有趣。
乐枝不禁想起早晨离开时,霍渡脸上似有若无的落寞未作多想,她拿起边上的帷帽,朝离姚开口:“走,咱们也下去看看。”
好不容易挤进铺子里,隔着帷帽的垂纱,乐枝细细看过去——
直到看见一块淡紫色的石头。
她好奇地走过去,将石头拿起,掌心中顿时漫开一阵暖意。
这块紫石,竟会发热。
“夫人好眼光。”掌柜笑吟吟地走过来,说道:“这块紫晶石,暖热宜人,且这温度永久不散。长久地带着身上,可以让人在冬日都不受寒呢!”
乐枝赞赏地点点头,问:“这个多少钱?”
掌柜笑着说出价格。
乐枝的笑意凝住,这也太贵了吧?她如今还负债累累呢
“夫人莫嫌贵,这紫晶石真的是个宝贝呐!”
思索片刻,乐枝咬咬牙,“好,我要了!”
揣着红木盒,乐枝塌上马车。她不禁想着,若是一年后还不出欠霍渡的一万五千两,不知道他会不会酌情多宽限她一些时日
因她心里想着事,便没有发觉离她不远的角落处,有个着白衣、书生打扮的男子看了她许久可离姚发现了,她拧眉望过去,却见那男子垂下头,离开了。
看那男子的样子并不缩头缩脑,倒是一身正气。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离姚收回目光,并未在意。
回到太子府时,已过了正午。
“殿下已经用完午膳了吧?”乐枝进府,恰巧碰见安玄,便随口问道。
可安玄却摇摇头,轻叹一口气。
“没用午膳?那早膳呢?”
安玄依旧摇头。
乐枝蹙眉,小脸垮下来,“不会连腊八粥都没喝吧?”
“什么都没吃。”
“殿下在哪儿?”
安玄欲言又止,思索片刻,他回答:“书房”
乐枝立刻抬腿朝书房的方向走去,可想到霍渡早晨的异样和安玄凝重的表情,她又停下脚步,转身问:“他是不是吩咐了不让人打扰?”
“嗯。”安玄沉声道,每年的腊八节,殿下都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不让任何人打扰。
可是,他总觉得,太子妃去的话,殿下是不会生气的。
“太子妃去看看殿下吧。属下想,若您去的话,殿下会很高兴的。”
沉思一瞬,乐枝点点头,“那你们去准备些吃食,直接端到书房来。”
书房。
霍渡坐在窗边,吹着寒风,目光怔怔。
早晨,乐枝笑呵呵地出门,说要和姐姐一起过节。
霍渡这才恍惚想起来,他们之间隔的是什么。身为黎国公主的她,会因为感激他而对他好,可也仅仅止于此。
相处越久,他越了解她。
先前他还会担心她会对霍诩心软,如今想来绝无可能。她是那样有原则和责任的人,她对霍诩的青梅竹马之情早就被霍诩亲手斩断了
乐枝外柔内刚,她绝不会允许自己陷于感情中。即便她如今可能对他生出了一点点情愫,可与亡国之痛相比,这点感情简直少得可怜。
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喜欢霍氏的人,更何况他是霍长云的儿子。即使在心里生出几分喜欢,待她反应过来后,也会毫不犹豫地抹掉。
在霍渡二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在心口泛起深深的悔意。
当初,霍长云要灭黎国,他并非不知。可他那时冷眼旁观万事万物,他连自己都不在意,又怎会未卜先知,能料到如今的局面?
如今,霍渡看着乐枝每日活在亡国的痛苦中。有时候,他能看到她望向他的眼眸中,带着痛苦和挣扎。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了被她喜欢的资格。
只要他身上流着霍长云的血,他就永远没有资格。
对,没资格。
他认命般地合上眼,放空自己。
忽然,轻轻的叩门声响起。霍渡以为自己幻听,并未理会。
可随后,门被推开了一点,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可以进来吗?”
霍渡睁眼,望向房门的方向。乐枝并未进门,只是将小脑袋探进来,望着他的脸,眨了眨眼。
他凝着她的眉眼,死寂的心似乎又开始跳动。
一下又一下,欢愉又窒痛。
作者有话要说:我突然想起一开始某些人还想着要杀老婆的!
渡:不是我。(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