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言言眨眼看向撩开自己过长额发的手。
没有戴晃眼繁琐的戒指,也不像那些贵妇一般蓄指甲、戴甲套,素素净净一片雪色,甲床是初樱的淡粉,指尖弧度圆润,袖中萦了浅浅淡淡的香味,碰到脸的时候并不扎人,只能感觉到平滑微凉的指腹。
皇后又噙笑问她:
“三妃还缺一个庄妃,包吃包住,还有一个大宫殿,你恰好姓庄,要不要来试试?”
成功把包袱甩开,甚至能拿到一个妃位,庄言言还没有说话,她的祖母已经忙不迭欢喜应下了。
庄言言于是在宫里留了下来。
换了新环境,当天晚上,她不可避免又一次做了困在井底的噩梦。
庄言言想起了那双很柔软的手。
然后她决定去看看皇后。
在行伍中长大,她不用任何人侍候就能起床,又继承了庄将军的习武天赋,动作也非常利索轻便,可以轻松绕过那些看着她的宫女,攀檐走壁,直接潜入蒹葭宫。
已经是要上朝的时间,这会天色却还很黑,蒹葭宫一片通明,粗使嬷嬷们提着东西有条不紊穿行,几个宫人将最后的几盏灯点亮。
没多久,庄言言要找的人被簇拥着出来了。
其余人都很默契与两个人保持距离,皇后就走在皇帝的身侧,面目在黑暗中有些模糊,只是相比较男人挺直的身影,她脚步拖沓,看上去还有点困倦。
“听说你又封了一个妃位?”
一个男声说。
庄言言的父亲是个武夫,说话直来直去,皇帝却深藏不露,即便耳聪目明,她从这一声里也辨不清是愠怒还是嘲弄,却听见皇后轻笑起来,“我记得你说,庄将军在前朝毫无根基,他的家眷送的礼物都可以收下,正好庄老夫人极力向我推荐言言,我也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干脆就留下她了。”
皇帝沉默了一会,用极低的声音语气古怪说:“世上哪有这样做妻子的。”
以前,有副将把俘虏的貌美歌姬献给父亲,继母做针线活自言自语的语气就是这样的,带着一股子酸涩和失落的劲。
皇后没有听清,勉强打起精神,偏头问:“什么?”
他没有重复,只道:“既然是皇后力主将人留下来的,就全权负责管束好,不要让她们到朕跟前来碍眼,不必她们的存在提醒,朕已经知道你很大度了。”
庄言言总觉得皇帝说的话有点耳熟。
既然大小姐这么喜欢,也可以留下,左右是个畜生,只要她管好,不让夫人烦心,也不闹到将军跟前去就是了。
当初,她抱着从窝里掏出来的狼崽子,被继母要求扔掉的时候,路过的军师也是这样说的,还教她行军时怎么把小狼藏好。
军师总是笑眯眯的,脸上叫人看不透情绪,做事滴水不漏,连面对她都会姿态做足、表现敬重,父亲也很相信他。
皇帝和军师看上去是一类人。
庄言言不爱和这种人打交道,但是不妨碍她想明白,她自己就像当初养的那只小狼崽一样,这时候是不适合出现的。
所以她很安分守在一边,缩到廊下等着两个人依依惜别。
然后就被魏公公当做刺客揪住了。
作为王府时期的老人,魏公公很清楚小主人的性子,没有立刻出现,等到皇后掩嘴打着哈气折回宫后,才把人提溜到御前。
“是谁教你这样做的?”
皇帝冷声说。
庄家把庄言言当做可以舍弃的质子,没有教过她要讨好皇帝,她心底也不害怕,把脖子一梗:“是我自己要来的。”
一边的魏公公好心想叫她服软认错,先严肃开口道:“在皇宫里乱窜,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庄言言一下又想起了自己养过的小狼。
长大一些,她才知道,军师表面上同意她养狼,是因为那时候父亲刚刚续娶,自己彻底没了家,只有为了它,自己才能安分不闹事,也不会在婚礼当前做出离家出走的丑事。
“我知道会是什么后果。我的小狼也是这样,因为跑到父亲面前,被他一脚踹死,我自己也跟着受了罚。”说着,庄言言不忿起来,“但是你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因为还要留着我去控制娘娘。”
跟前的小姑娘说话颠三倒四,完全一派孩童稚气,看出小主人完全没生气,魏公公放松下来,好笑问:“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是我娘说的。”
庄言言学着那种柔婉的语气道:“一个人,只要有牵挂,就有了弱点,也没办法潇洒离开了。”
李桢愣了一下。
随后,他自言自语般轻声道:“说得很对。”
这种情况过去也有过。
初晴猜,庄言言会突然不对劲,还是因为拍戏的环境,让她突然想起被关在井底的时候了。
将人哄好,大概了解情况,又给她塞了一杯热水,几位蒹葭宫的助理已经熟门熟路围上去,初晴才放心去和剧组的人沟通。
保险起见,闻译主动提出放她散散心,小茗停拍一段时间。
“反正我们剧组的经费不多,停工也不会花多少钱。”
在监制充满怨气凝视下,他很随意摆手道。
见识过两位大导演剧组里提前请假、调整行程等等章程,头一次感受小班子的随意和人情味,初晴哭笑不得领了他的好意,带上言言去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