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 作为生活的必需品不可替代,任何时候它都是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物资。
春秋时期就有“控盐”的政策,是可考据的最早的盐政。
诸侯争霸, 想要有一统天下的能力,经济实力是排在第一位的, 没钱拿什么养军队?
华夏第一相管子推行“官山海”政策,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控盐,以快速达到富国强兵的目的。
再者, 盐虽然是消耗品,但是它的消耗量基本是固定的,因此很早之前盐就被作为统计人丁的标准。
总而言之,盐是朝廷统治百姓的重要根基之一, 每朝每代的盐政都是重中之重。
到了大梁朝,依旧如此。
不过, 梁朝、以及前头两朝在盐政上有个极大的弊端,甚至可以说是朝廷的隐患。
——士族。
五六百年前, 天下大乱, 诸侯割据,各诸侯为了扩张或不被吞并,拉拢各豪强,并予以他们政治、经济上的特权。豪强地主借此兼并土地、经营庄园, 逐渐发展壮大成为名门大族,成为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
后来诸侯中有一支段干氏与江左大族琅琊王氏联姻,在诸侯中异军突起, 十年间吞并了其他诸侯完成了大一统。
段干帝与琅琊王氏相得益彰,立国之后颁布的各项法令都极有益于士族的发展,之后几代段干家的皇帝为了取得士族的支持, 继续放纵笼络的政策,不到百年间,士族形成了江左集团和河东集团两大利益集团的庞然大物,足以与皇权并立,皇帝都要依赖士族的支持,士族甚至还多次废立皇帝。
王妡出身的临猗王氏属于曾经的河东集团,江左集团在琅琊王式微后被河东集团压制,河东集团以临猗王为首辉煌煊赫几百年,到了大梁朝,在皇权有意的打压下早没有昔日的风光。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一点——王谢卢三家握了国朝三分之一的盐井——就足够让梁帝鞍不离马、甲不离身,没有一日不欲除之而后快。
“盐铁归公”的声音在睿宗朝时候就有了,睿宗算得上是几百年来难得的开明之君有为之君,他又怎会看不到朝廷不能完全控盐的弊端,频频在盐政上有动作。
动了盐井就是动了士族的钱袋子,王谢卢当然不肯答应,士族停了盐井产出以对抗睿宗的新盐政,产盐少了,许多地方供应不上导致盐价飙升,差点儿就闹出乱子来,逼得睿宗不得不放弃新盐政。
睿宗做不到的事情,苏宗、神宗、熹宗一样也做不到。
至于萧珉……
在王妡的上辈子,临猗王氏覆灭,萧珉也没有控制住他们手中的私盐井。
巨大的利益当前,很难有人不心动,忠君爱国在某些人眼中是比不上真金白银的。
那时的王妡即使被困北宫,也知道王家的盐井明面上归于朝廷,实际上被蒋鲲和吴慎瓜分控制了,盐价一天高过一天。
再加上失了大片国土,天堑既失,防御外敌困难数倍;送去猃戎的岁币也在年年增加。
内忧外患,大梁百姓的日子可以想象的苦不堪言,就算萧珉在吴桐的提议下大力发展海贸和商业,也不能解决其根本的问题。
萧珉做不到的,大梁朝廷已经腐朽,山河日下,亡国之相已初露端倪。
时空扭转,到了如今,萧珉说什么盐铁归公,在王妡看来就是个笑话。
想得挺好,也想得挺美。
“既然说到盐务,那就好好说,仔细说,说分明了。”王妡坐回椅子上,摸着毛茸茸老虎头,下令:“把康九一关进诏狱,秋后问斩。”
康九一惊恐求饶,被天武军拖着走时哭得委实难看。
“慢着!”萧珉大喝一声。
拖人的天武军顿住,目光朝向皇后,等她的指示。
“康九一何罪之有,要被秋后问斩?”萧珉质问王妡。
“他犯了什么罪,你来问我?”王妡冷嘲:“杀人,难道不要偿命?”
她撸着老虎头的右手下意识一握,正好就握在了老虎耳朵上,惹得老虎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直接把萧珉的声音盖掉不说,还让几个想为康九一说项的大臣噤了声。
王妡缓缓抚着老虎额头上的王字花纹,不疾不徐说:“如康九一这样结缡十多载的发妻都能毫不犹豫地杀了,其狠其毒,”她看着萧珉,一字一顿说:“不、堪、为、人!”
“喵咕~”不能站在老虎头顶上只能自己飞的鸱鸮叫了一声,像是在附和王妡的话。
王妡的目光看似平静,在那片平静背后隐隐透露出一丝惊涛骇浪,使得萧珉心惊,有一种心底最不堪的想法被那双黯沉的眸子一看就无所遁形的感觉。
“现在,”王妡一一到过群臣的脸,淡淡道:“你们是想讨论盐务,还是康九一杀妻?”
审官西院知事柴蕤出列,道:“敢问皇后,康九一之妻分明是自缢而亡,您一再说他杀妻,是何……为?”
可能他想质问的是“是何居心”,然理智尚在,不敢如此质问皇后。
王妡反问:“那你们又如何推断,是楚王和王盐铁逼死了康九一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