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迎筝呼出了一口气,竭力压制住胃里翻涌的恶心感,“我会如你所愿的。”
纪桉没有再回答,只是脸色更加冷沉,飘逸的长发间,分明能看见一双泛红的眼。
希望顾迎筝能过得幸福吧。
在没有她们的地方。
——
“什么,跑了?”
江夫人猛地站起身来,“是她自己跑的吗?”
还是像上次那样,是有人强行把她带走的。
对面那人的声音也很沉重,“是顾小姐自己跟着赵霖琅小姐走的,后来我们遇到赵霖琅小姐了,顾小姐不在她身边。”
“人呢?”江夫人若有所思,那张脸上并没有惊慌,眼里甚至还有点惊喜。
“可能是纪桉小姐带走了。”
赵霖琅,纪桉。
顾迎筝可真有本事,盈晚一共就这么两个朋友,她就把两个都策反了。
赵霖琅和纪桉也都没脑子,竟然真的肯帮她逃跑。
“知道人在哪吗?”
“小姐已经醒过来了,她在顾小姐的身上安装了定位器。”
江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既然她要跑,就让她跑吧。”
对面那人有些为难地说道:“小姐怕是不会轻易让她逃走。”
“纪家那边也不会轻易让盈晚对纪桉动手,你们先拖着盈晚。”
挂断电话之后,江夫人又给纪桉的母亲打了一通电话。
不知道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又一次挂断电话之后,江夫人的脸上明显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最好这次顾迎筝能再也不出现,她留下来终究是个祸害。
盈晚或许一时会为她的离去感到伤心,但是时间总能修复所有的伤痕。
江夫人打定了主意要帮助顾迎筝逃跑,江盈晚身边的那些保镖有一部分是她的人,只要他们暂时拖住江盈晚,纪桉就能带着顾迎筝永远消失。
只是江夫人的好心情还没持续一会儿,刚才打电话通知她的那个人突然又来了电话,这回语气明显比之前着急,甚至不等江夫人说话,他就急匆匆地说道:
“不好了夫人,小姐自己抢了车,追上去了!”
江夫人陡然沉下了脸色,“都是一群废物!”
“还不快去追?!”
江盈晚身体不好,这一受了刺激,万一路上出什么事…
江夫人再也坐不住了,随手拎着包,脚步急促地出了门。
不行,她得去看着才行。
纪桉开的很快,江盈晚却是抄近路追了上去,等纪桉发现的时候,江盈晚的车已经遥遥跟在了后面。
“你身上有定位器?!”
纪桉面色很冷,“刚才不是把所有的首饰物品都扔了吗?!”
顾迎筝表情茫然了一瞬,然后猛地摸向自己的后腰,果然摸到了一块硬硬的凸起。
是裙子上面的水钻。
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扔了,唯独忽略了这个。
顾迎筝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怎么办?她追上来了!”
纪桉忙着甩掉江盈晚,并没有发现一旁的顾迎筝眼里分明毫无惧意,甚至还带着一点期待。
她刚才是特意把这个留下的。
早知道江盈晚不会对她放心,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对方一定会想尽办法在她身上动手脚。
顾迎筝一早就让系统帮她扫描过了,果然发现她身上的许多物品都不对劲。
顾迎筝之前当着纪桉的面把其他的都扔掉了,唯独留下了比较隐蔽的这一个。
江盈晚还当真是没让她失望,这么快就醒了。
时间掐的刚刚好。
顾迎筝想起被自己掰掉一半的药丸,心想江念找的这个药效果还挺不错,要是一整颗都给江盈晚吃,对方这会儿怕是还昏迷着。
纪桉到底顾及着车上还坐了一个顾迎筝,江盈晚却是毫无顾忌,甚至有两次差点撞上护栏,把前面的纪桉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追的太近了!”
纪桉猛甩方向盘,车轮摩擦在地面上,几乎要闪出火花。
“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顾迎筝深吸了一口气,“纪桉,你先停一下。”
“你想跟她回去?”
顾迎筝摇了摇头,那张柔美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只是跟她说几句话。”
“放心,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纪桉没有说话,却按照她的意思,将车停在了路边。
江盈晚也跟着刹车,车头撞上了纪桉的车尾巴,顾迎筝被撞得猛地向前扑,差点磕着脑袋。
“小心一点。”
一打开车门,迎面就有一个人冲了上来,顾迎筝赶紧躲在了纪桉的身后。
江盈晚双眼泛红,表情狰狞中带着恨意,她身上的礼服皱皱巴巴的,还残留着红色的酒液。
模样可以说是十分狼狈。
“顾迎筝!”
江盈晚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带着滔天的恨意和疼痛,“你过来!”
顾迎筝从纪桉身后探出头,“你为什么非要来找我,就让我走了不行吗?”
“走?你休想!”
江盈晚伸手想把顾迎筝从纪桉身后扯出来,伸出去的手臂却被纪桉挡住了。
江盈晚双眼猩红,“你真要跟我做敌人?”
“开弓没有回头箭。”纪桉护着顾迎筝,“盈晚,筝筝在你身边不幸福,强扭的瓜不甜,你就放她走吧。”
“这是我和她的事情,跟你无关!”
放顾迎筝走?
那谁来放过她?
江盈晚遭受了来自爱人和朋友的双重背叛,她防备着赵霖琅,却万万没有想到,连纪桉都背叛了她。
顾迎筝之前还答应过她,要永远跟她在一起,原来都是骗人的。
过往的幸福好像天边的流星,一闪而逝,只留下片刻的光芒。
那些在她心中反复浮现了无数遍的甜蜜回忆,原来都是掺杂着剧毒的刀片。
顾迎筝从来没想过要跟她过一辈子。
甚至没有爱过她。
江盈晚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心口就像活生生撕裂一样,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江盈晚的目光落在顾迎筝的手上,发现对方手中的戒指也不见了。
她紧紧地掐住自己的手心,说话时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抖,“戒指呢?”
顾迎筝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扔了。”
扔了…
江盈晚猛然红了眼眶,眼里分明是晶莹的泪珠,“顾迎筝,原来你才是真正狠心的那个人。”
她还能想起顾迎筝坐在她的腿上,同她一起挑选戒指时的画面。
那时她怀里抱着顾迎筝,就像拥住了自己所有的温暖。
她怎么能以这种轻飘飘的语气,告诉她戒指扔了?
过去越是甜蜜,就显得这一刻越是伤人心。江盈晚像是站不住了,伸手扶住一旁的车门,那张脸上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我狠心?”顾迎筝叹息般地说道:“也许吧,可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江盈晚,你觉得委屈,难道我就不委屈吗?”
“你以为的甜蜜爱情,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强迫。对我来说,它就是缚加在我身上的锁链。”
“你后来是对我很好,可你以前对我的伤害,难道都是假的吗?”
“被关在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里,被你咬脖子扯头发,被你用妹妹的生命威胁,你难道真以为我会爱你?”
顾迎筝从纪桉身后走出来,无视江盈晚越发惨白的脸色,继续冷声道:“甚至在更久之前,你肆意打骂我,让我跪在雪地里跪了一夜。”
“你难道真以为这些事情,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江盈晚的指甲陷进了手心里,可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双眼通红地看着顾迎筝:“所以,你恨我?”
“难道我不该恨吗?”
这些话在顾迎筝的心里憋了很久了,从江盈晚对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开始,她就决定要以这种方式作为结束。
“我心里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对你的恨意。”
顾迎筝每说一句,江盈晚的脸色就白一分。
“后来对你的那些虚与委蛇,都只是报复罢了。”
“江盈晚,你怎么敢说爱我呢?”
“你配吗?”
江盈晚终于像是承受不住,腰肢弯了下去,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她的额头上满是冷汗,眉头紧紧地皱着,脸上痛苦的表情越发明显。
纪桉神色一凝,“盈晚?”
江盈晚发病了。
纪桉脸色难看地看了一眼顾迎筝,“我得送她去医院。”
“没事,你带她走吧,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顾迎筝面无表情,眼里没有丝毫的担忧。
纪桉不知道该怎样评价顾迎筝刚才的做法,她只是抒发自己心中的恨意罢了,可是对江盈晚造成的伤害却是巨大的。
“你…”纪桉闭了闭眼,“你自己注意安全。”
“我安排的人在机场等你。”
顾迎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带着她走吧。”
纪桉扶着昏迷过去的江盈晚上了车,走之前,她似乎想对顾迎筝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顾迎筝露出一个笑容,“记得帮我跟赵霖琅和江念说声谢谢。”
毕竟以后是真的再也不见了。
纪桉心里骤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晃了晃脑袋,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
“你一定要小心。”
顾迎筝没说话,只是依旧笑着,注视她带着江盈晚离开。
直到很多年以后,每每午夜梦回,纪桉都还会想起她的这个笑容。
顾迎筝是不是早就决定要永远离开了?
那一天说的再见,竟然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