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贾克斯是个天生的战士, 他的身体素质优越,战斗天赋极佳,看似疯狂不要命的战斗中实则带着自己的思考, 许多细节上的处理连安室透都忍不住想要称赞。
这是与小孩一起在裂缝中求生的第三天,也是阿贾克斯在这个地方生活的第二十八天。
相较于这里的怪物,十四岁的少年弱小得如同蚂蚁,怪物们随意的一挥爪就能轻易地夺走阿贾克斯的生命, 但是少年总能凭借着地形或者别的怪物来摆脱攻击,他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成长着,越来越接近于安室透记忆里的那个青年。
他的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最明显的是,小孩越来越讲究效率至上,很多时候, 在面对战斗时,如果可以以伤换伤达到迅速解决敌人的效果,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在坚持, 他还想要回家。
第三十天, 被某种类似于狐狸的怪物追逐着,阿贾克斯不得不跑进了附近的一个有另一只强大魔物占领的领地,他小心翼翼地沿着边缘前行, 寻找着可以入口的食水,在一处废墟里找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是在寻找阿贾克斯的时候同样不慎误入裂缝的,在他们的感知里, 实际上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的阿贾克斯才失踪了不到一个上午, 而在他们误入裂缝后没多久, 就见到了身上带着无数伤口的儿子。
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多少小孩在见到父母的瞬间就忍不住大哭起来, 被父母同时抱着,像是回到了那座小庄园一样安心。
那是却是不幸的开端。
阿贾克斯的父母都只是实打实的普通人,在战力上根本比不过天资绝佳的阿贾克斯,在这个充斥着危险的地方,最初还能靠着身为大人的力量优势帮助阿贾克斯,随着阿贾克斯越来越强大,逐渐就只能被保护着。
但是阿贾克斯到底只是个孩子,不可能完美的保护好两个大人。
最初是阿贾克斯的父亲在阿贾克斯去寻找食物的时候被一直怪物咬断了右手,哪怕返回来的阿贾克斯愤怒地将那只怪物杀死并肢解,也无法治好父亲的断肢。
随后是母亲被利爪撕毁了半边脸……
他们的结局几乎就在眼前了——死亡。
第五十一天,阿贾克斯在寻找完食物回来之后看到了父母的尸体。
他们是自杀的,被血污遮盖的面孔上满是安详与解脱,身侧被鲜血润湿的地面上写下了他们留给阿贾克斯唯一的话——活下去,照顾好弟弟妹妹。
阿贾克斯没有哭泣,他低垂着脑袋,沉默了半晌,在这个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徒手给父母挖了一个坑,将他们埋了进去,转身离开了。
他时常在想,父母应该是憎恨自己的,如果不是他不听话独自跑出来,父母就不会因为来找自己而误入这里,也不会遭受被魔物啃食的痛苦,更不会死在这个鬼地方。
他们没有理由不恨自己,因为就连阿贾克斯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可恨之人。
但是他得活下去,他得回去,他应该回去照顾还弟弟妹妹,那是父母最后的嘱咐。
第五十二天,在一头扎进一片黑雾区后,阿贾克斯遇到了一位少女。
那位立于漆黑塔顶之上,平静地注视着脚下魔物,手持长剑的少女向他投来了随意的一瞥,随后,剑光遍布了视野,在视网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里聚集的魔兽就尽数死亡!
随后,少女重新看向了阿贾克斯。
那是不含丝毫情绪的注视,只是作为绝对的支配者对出现在视野里的意料之外的事物的注意,与人类看到桌子椅子时的目光没有什么两样。
梦境戛然而止。
“呼——呼——”猛地从床上坐起,安室
透大口大口地喘气,灰紫色的瞳孔剧烈地震颤着。
很难说清在与那个少女对上视线时的感受,就像蚂蚁也不会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人类踩死一样,那并没有什么针对的恶意,只是单纯的境界上的碾压,仅此而已。
有那么一瞬间,安室透甚至觉得那个本该只是梦境中的幻影的少女与自己对上了视线。
揉了揉眉心,安室透暂且不去想那个梦境,翻身下床洗漱去了。
他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黑衣组织各地区例行的集会就在今天。
……
夜晚十一点,这个时间正是夜生活最精彩的时候,街边的酒吧里挤满了衣着鲜丽的年轻男女,居酒屋里,一群中年男子举着酒杯高谈阔论。
只穿着普通的红褐色衬衫和灰色长裤的达达利亚在这样艳丽的街道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他那张精致帅气的脸又足够弥补这一点朴素。
虽然在众多伙伴——愚人众的其他执行官或许并不想承认这个称呼——的眼里是一个除了战斗以外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但其实达达利亚还是很乐意在为女皇大人之行任务的时候去游历途径的地点,去找寻是否有些有意思的,适合带给家人的礼物。
他的家人过早地沉睡于地下,还没能好好地看过这个绚烂的世界,那达达利亚就会帮他们去看。
昨天凌晨的时候,有人在看,不是那个什么波本。
一边随意地逛着周围的店铺,达达利亚一边饶有兴致地想道。
是谁呢?这个世界的科技非常奇特,那天使用留影机类似的设备记录了战斗过程或者留下了他的样貌的人不下十个,其中有一个最为明显,是故意引起他的注意的吗?
总不能真的是哪里来的菜鸟吧?
他半开玩笑的猜测,倒是不知道自己其实猜中了真相。
达达利亚无所谓那些传播自己影像的人,甚至乐见其成,他所使用的能力显而易见地不是咒术,传播的越广就越会被人注意,就越会有人因此找上门来。
在这个世界暂且没有女皇大人的命令,弄丢他的摩拉克斯迟早会派人过来找他,所以完全没必要为回去的方法而头疼。
难得有这种可以无所顾忌地乱来的机会,达达利亚当然不会放过。
就是不知道得要多久才会有人找上门来。
达达利亚无不期待地想着,随性地拐进右手边的酒吧里。
这是一家清吧,从装潢到音乐都非常安静,卡其色的沙发和深褐色的茶几搭配起来不像是酒吧,倒像是个咖啡厅。
达达利亚径直到吧台边坐下,抬头对上调酒师灰蓝色的眼眸。
达达利亚愣了一下。
无他,这位调酒师的长相非常普通,属于丢到人群里去就会马上被淹没的类型,但他却有着一双非常具有特色的眼睛,偏向圆润的眼睛有着上挑的眼尾,是非常典型的猫眼形状。
调酒师此刻正微笑着看着达达利亚,那毫无疑问的是一种职业笑容,但又不似其他服务业人员的笑容那边虚假公式化,反而是十分自然的温和,隐含着一点担忧与关心。
“您好,这位客人,有什么需要的吗?”调酒师的声音也是与他的眼睛一样的温润。
“我第一次来,不太了解这里的酒单,你有什么推荐吗?”达达利亚笑道,眉眼间的躁郁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消散了些许。
调酒师略微思考了一下,伸手拨弄吧台上的调酒用具,在没有过问达达利亚的情况下就直接开始调酒。
他的手法很是娴熟,时不时地炫技似的把调酒壶丢上半空,在摇了二十秒之后将酒液倒进杯子里,随后又往里加了些其他的什么。
最
后推到达达利亚手边的是一杯非常漂亮的酒,整体呈红色到金色的渐变,一层薄薄的红石榴糖浆浮在最上面,散发出浓郁的果香。
达达利亚拿过酒杯试探性地喝了一口。
很好喝,刚入口是有些微苦的金酒的味道,但随后涌上来的就是酸酸甜甜的果香,待那一点点酸味溜走,剩下的就是恰到好处的甜味。
至冬国常年被霜雪笼罩,当地的酒就大多是直饮的烈酒,喝上去很是辣口,达达利亚并不讨厌那种酒,但也谈不上有多喜欢,对于喝酒这种事属于可有可无的感觉。
但今天这杯酒倒是给了他一种偶尔喝一点也挺不错的感觉。
虽然这种酒还是有些幼稚就是了。
“酒不错。”达达利亚朝调酒师举了举杯,“多少钱?”
“这杯酒叫作after,意为一切苦难都会过去,在风雨之后,一定会有晴天。”调酒师答非所问,“唔……是我自创的,可惜经常有客人表示喝起来太软了,像是饮料,但是也有一部分客人在喝过之后表示很好喝。”
“后来我发现了,一般觉得着杯酒好喝的客人都是在来喝酒之前心情不太好的客人。”调酒师粲然一笑,“您现在感觉心情好转了吗?”
达达利亚哑然,许久,伸出手,失笑道:“多谢,你好,认识一下,我是达达利亚。”
“您好,达达利亚先生。”调酒师摘下手套,与达达利亚轻握了一下,“我是这里的调酒师,浅上景川。”
浅上景川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他不会去过问达达利亚为什么连一些基础常识都不知道,也不会去在意达达利亚随口说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就算达达利亚抱怨自己的同事们明明一个个都很强却不愿意陪他打架,他也只是无奈地笑着说:“对方不愿意的话就没办法了,强人所难地话也没办法尽兴吧。”
跟他聊天无疑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擒着自然笑容的调酒师瞥了眼墙上的猫头鹰挂钟,用略带歉意的语调说:“抱歉了,达达利亚,今天就到这里了。”
达达利亚也看了看时间,挑眉:“你这么早就下班?”
零点,这当然不是一个很早的时间,但放在酒吧这种应该在零点之后才迎来高峰期的地方,却会让人觉得这家店的老板是不是不想赚钱了。
“没办法,成年人总会有些小麻烦,对吧?”调酒师露出一点暧昧的表情,“明天见,达达利亚。”
“好吧。”达达利亚耸肩,拿出刚开不久的银行卡放在吧台上示意调酒师结账,“明天见。”
……
将用发胶固定的发型抓乱、耳垂上的耳钉摘下来一只、修身的马甲脱下、领口的扣子解开两个,等身镜里优雅温和的调酒师立刻就变成了不太正经的斯文败类。
浅上景川最后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让自己显得危险神秘起来,走进了这间地下会所。
这里本身就是给各种或黑色或灰色的家伙谈生意的地方,因为太过不干净,反而不用去担心诸如条子跟踪或者有人监听之类的问题。
与很多人想象的阴暗寂静不同,说到底不管在这里的人是谁,本质上都是人,是人就会有各自的需求,不是谁都喜欢坐在阴暗的仓库里谈生意的。
浅上景川走进这里的时候,基安蒂和科恩正在打电动,两个人明显得上头了,摁着手柄的架势像是要把手柄捏碎;波本和伏特加正在打台球,波本注意到他进来,随意地朝他招了招手;基尔一个人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安静地看书;就连琴酒也懒洋洋地独占了沙发,有一下没一下地调换电视频道。
——要不是肉眼可见地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武器,还以为这里是什么大学同学聚会呢。
“哟!卡尔里拉,
你来得可真慢啊。”看着屏幕上显示的“game over”的图标,基安蒂怒而放下手柄,转身跟浅上景川打招呼。
“没办法,恰好遇到了一位可爱的客人。”浅上景川甜蜜地笑了笑。
基安蒂翻了个白眼:“别这样,我要吐了。”
没办法,卡尔里拉,这位从美国跟贝尔摩德一起回来的情报组人员在组织里的名声可好不到哪里去,一手出神入化的冷读术好像真的能够读心似的,惯会通过说出别人想听的话来打动人心,以此达到套话乃至……□□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