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内阴霾漫天, 隐隐将有一场暴雨降下。天色昏沉,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擂台中央。
也不知到底是因为梅里雪施了禁言术,还是众人本就哑口无言, 场内安静得让人发怵。
就在这时,迎面飞来的一把黑剑, 打破了凝滞的氛围。那把剑裹挟着肃杀之气,直直劈向梅里雪的面门。
坐在姬容旁边的柳凝雪,盯着那柄极为熟悉的剑,不由得出声喊道:“师父!”
剑气凛然有形, 姬容望向持剑之人,心中有些讶然。
来者身着青色道袍,面容板正,身姿挺拔,像是飞来峰里高耸入云天的竹。
正是司律长老叶一舟。
听完梅里雪的话, 叶一舟并没有为梅鹤辩解什么, 而是飞身而起,直接对准中央的梅里雪劈下一记“破山”。
梅里雪神情漠然, 说:“叶一舟, 你这是对天道不敬。”
然而叶一舟的手依然很稳,剑势没有丝毫停滞。
姬容惊了, 叶一舟虽然是顶尖高手,但如果真把神宗圣女杀了, 他怕是得被神宗追杀至死吧。
但那一记破山, 终是在临近梅里雪时停住了。
因为梅里雪身前站了个人,那人红衣飘扬,只是轻轻举起剑。但千万瓣青莲却形成一道屏障,于空中盛绽。
叶一舟的眉皱得很紧, 他知道自己劈不开这道屏障。
虽然他的功力虽比宫羽高出许多,但破山剑劈的是万重山,而宫羽却不在万山之间。
换言之,他从来没把宫羽当成对手,所以此时他不能将这道剑意完全释放出来。
叶一舟看着宫羽,不解地问:“为什么?”
姬容不知道叶一舟这句话问的“为什么”到底是指的哪层意思,但宫羽却很清楚。
宫羽收剑入鞘,面无表情地说:“神宗圣女代表着天道的意志,所述皆是事实。”
叶一舟面色不改,问道:“事实是什么?”
“事实就是,梅师姐几年前把天魔种带回万剑宗,将其藏匿了多年。”
姬容震惊地听着宫羽说出此话,心想宫羽和梅鹤的设定可是情同姐妹,怎么她却反过来附和梅里雪的话。
最重要的是,在游戏里这段剧情并没有宫羽的戏份。
而后姬容转念一想,表示也能够理解。
毕竟在这段剧情里,当女主被梅里雪揭露真实身份时,并没有碰上宗门大比,也没在这么大的场合当众撕破脸皮。
她记得当时女主正在演武场和同门切磋,打着打着梅里雪就来了。事发突然,根本就轮不到叶一舟出场,更别说宫羽了。
如若不是原主自带反派buff,被策划强行设定成推女主坠崖之人,以原主当时的段位,怕是也参与不了这种大事。
思及此处,姬容抬头望向叶一舟,却发现他在听完宫羽的话后,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叶一舟平静地问:“所以呢?天魔种在哪里。”
“叶长老,这个问题好像该本座问你吧。”
梅里雪的声音很冷淡,“不过你们即便将天魔种藏起来,本座也有的是办法找到它。更何况如果寻不到天魔种,梅掌门就得一直待在神宗做客,您自个儿好生掂量掂量吧。”
叶一舟面无表情地说:“掂量什么?我万剑宗的事与你神宗有何干系。”
梅里雪摇了摇头:“你还不明白吗?诛杀天魔不是神宗的事,而是天道谕令。”
叶一舟说:“就算天道谕令宣称天魔降世,且天魔就在宗门之中,但那人既然拜入了万剑宗,便是我派弟子。”
“我万剑宗的弟子,何时轮得到你来管教?”
叶一舟沉稳有力的嗓音回荡在场内,让万剑宗弟子不禁起身,无视了梅里雪的威压,冲她喊道:“叶长老说的对,我们万剑宗轮不到你们神宗指手画脚。”
“别站在这里颐指气使了,快滚出演武场!”
“神宗的人滚出演武场!”
梅里雪站在擂台中央,看着愤愤不平的弟子们,微微皱眉。
她走之前,封掌门就说此行未必好对付,但她却也没料到,万剑宗的人都是些冥顽不灵的硬骨头。
而在一众起身的弟子中,唯独却没有姬容的身影。
因为她在演武场门口看到了一个人。
晨光熹微,姬容顺着梅花飘落的痕迹望去。只见落花尽头,立着一道颀长的紫影。
演武场内旌旗飘扬,顾白衣手持寒水剑,正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一切。
片刻后,顾白衣无意识地对上了姬容的眼神。她先是愣了愣,随后微微一笑。
许是昨天那壶竹叶青的缘故,此时姬容看着顾白衣,总觉得有些心悸。之后她反应过来,终于明白自己紧张的根源是什么了。
他妈的,女主来这里干嘛,不想活了吗?
天色刚刚破晓,顾白衣便醒了。
她起身看着熟悉的居室,净面,漱口,像往常一样开始练剑。练完剑后,她用过早膳,顺便将盘子也洗了。
做完这些后,顾白衣坐在凳子上,翻阅着看了一半的书籍。
然后她蹲下身,将篓里洗干净的衣物放进柜子里。但当她翻出那条染血的冰绡时,却微微一愣,停下了动作。
这条冰绡,是姬容当时在秘境里撕下来为她包扎的。
她回到万剑宗后,饶是用清水洗了好久,也洗不清上面的血迹。故而一条纯白的冰绡,不免便沾上了些许浅红。
顾白衣沉默片刻,伸手将那条冰绡叠好,轻轻地放在了衣物上。
关上柜门,顾白衣坐在床边,摩挲着掌心中的紫玉坠子,眼神却停滞在了那两张昆仑奴面具上。
她回忆起天水郡冲天的炮仗,还有那场肃穆而怪异的舞。彼时谢白正摇着手中的扇子,叶初阳也站在原地专心地看着驱傩仪式。
人头攒动,她给师姐扣上面具,牵着她的手,穿过人群熙攘,走到了城墙之上。
万家灯火在城墙下闪烁,似乎她只需再跨出去一步,温暖便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