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心。”
这三个字一出来, 周围的孩童们一片哗然,都极为惊诧。
松月溪本人却没什么反应,他神情呆滞, 眼神空洞, 好像与这个世界无关。
月老身边的花童露出为难的表情:“那怎么办啊?要将他……”
“先留着吧, ”月老摸了摸这小孩的头, “他根骨上佳, 是这群孩子里最好的,若是修成了, 甚至可以成为下一任神君的最好选择。就是可惜他天生无法感知情爱。先让他在这里修习, 兴许能好起来。”
就这样, 松月溪被留在了月老阁。
很快他也知道了,这里的小孩, 都是一些可以感知情爱的精灵, 大多是相思树、桃花树这种, 也有鸳鸯鸟之类。大家被集中到月老阁修行,成长, 等大一些,灵力增强了, 会分散到人间各地,守护人们的爱情。
孩子们按照能力强弱分为了三六九等, 被取名登记, 密切观察。其中格外突出的,会由月老的亲传弟子专门教导, 重点关注,培养为下一代神君。
他这样无法感知情爱的自然是最低等的,也没有姓名, 大家谈论他的时候都喊他小桃花。
小桃花平日里也不与任何人说话,不同任何人玩耍。他似乎不只无法感知情爱,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感觉,总是在发呆。大家笑他惹他,他都没有反应。大家欺负他,他也从不还手。
几个孩子怀疑他根本不是活物,于是在某日的早课后,将他围堵在花园的角落里,试着揍他,想让他喊疼。
他好似也没有痛觉,仍旧一声不吭。
几人于是拳打脚踢,想进一步试探。这时候有人闯进花园,朗声呵斥:“做什么?放开他!”
大伙儿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白金色华服的少年正大步走来。
“是潇云殿下……”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孩子们马上散了。
小桃花抬头,看到了十五岁的徐潇宁。
对方脸颊圆润,眉目凛然,快步走到他跟前,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小桃花虽然鼻青脸肿,但依旧不说话。
“原来是个哑巴,”徐潇宁微微蹙眉,而后又露出温和的笑容,拍拍他肩膀,“别怕,以后我来罩着你。你叫摇雪是么?”
“摇雪?”小桃花微微一愣,终于出了声,“我叫摇雪么?”
“哎?”徐潇宁也觉得很奇怪,他才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他叫摇雪?
“坏了。”归元殿里,正在作法制造梦境的任孤光露出尴尬神色,“神君的名字是太子给他取的……并非是在月老阁中。”
他一露出破绽,松月溪马上醒了过来。
已是天光破晓,松月溪睁开眼,有些诧异自己竟然睡着了,还做了梦,还梦到了徐潇宁。
他抬头看到谢天仍在榻上打坐。确认这家伙没有走火入魔之后,松月溪又出去看徐潇宁,那小子说好守夜,结果在屋顶上睡得四仰八叉,人事不省,身上落了一层紫藤花。
雎鸠也窝在他颈窝里睡觉。
松月溪弹了颗石子上去,雎鸠醒了,徐潇宁没醒。他怀疑这孩子前阵子帮着他爹操办祭天大典的事累着了,故而没有强行把他弄起来,而是回到屋内,生起炉火,帮谢天熬药,等这俩人睡到自然醒。
殊不知,徐潇宁刚从他的梦里出来,又陷入了另一段梦境。
和谢天一起的梦。
他梦到自己莫名其妙又变成了碧华神君,而谢天则成了天界太子。作为太子的谢天不苟言笑,极为冷酷,永远是一张臭脸,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给老子滚”的气息……
徐潇宁老远看到他就本能般地想滚,但脚却不由自主地向他走近。
空旷的宫殿里,谢天站在树下,一身银甲,脸上是冷冰冰的表情。
徐潇宁兔子般一蹦一跳,嘴上咋咋呼呼地喊着:“咱们出去玩儿吧!”
谢天看着他,一脸冷漠。
徐潇宁用这辈子都没用过的娇柔语气冲他撒娇:“去嘛去嘛,人家好久没跟你一起出去玩儿了。”
太子殿下皱起眉头,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他,那表情好像要吐了。
徐潇宁自己也膈应得很,难以相信刚刚那话竟然是从他口中他说出的。
他呆在原地,想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梦境里的谢天却好像觉出不对,马上伸手召出一柄长剑,直接斩碎了梦境,又一脚把徐潇宁从梦里踹了出去。
醒来的那一刻,谢天有些心悸,他甩了甩头,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方才陷入了梦境中,那梦是那么的奇怪和别扭,从头到脚都很不对。
正当他要细细思考的时候,时间好像静止了。
好像有神秘力量在暗中操纵着什么,他看到尘埃在阳光中漂浮,看到一片花瓣悬在空中,看到松月溪正端着药碗要同他说话。
他从榻上下来,在房内环顾四周,寻找那股力量。
“他好像发现我们了!”
合欢宗里,越江吟正站在镜子前,慌慌张张地看着镜中的徒弟。
他身边站着个紫衣人,这人鬓边缀着梅花,是梅兰竹菊中与越江吟交好的梅君。
梅君看了看镜中的谢天,沉声道:“早说了要趁早杀了他,你偏不。这才短短几日,他魔丹都要结了,还能直接识破你制造的梦境。照这样下去,他会越来越难收拾。”
“哎,你别老张口闭口杀杀杀的!”越江吟一脸烦躁,“只要他与神君相爱,他就用不着死,目前还有救的。快把你那镇魂铃拿出来用用。”
“他们前世发生了那样的事,怎么可能重新爱上?”梅君嘴上这样说着,但还是拿出了一只小小的青色风铃,他将风铃凑到镜子旁边用力一晃,镜中那云龟车上挂着的风铃也随之震荡。
无形的音波震荡开,谢天被定在原地,等音波消散时,他心底那点疑虑忽然就这么消失了。
随后时间继续流转。
“啊”的一声惊叫,徐潇宁从屋顶掉到了地上,吓得树上的小鸟瞬间四散。
他揉着脑袋,坐了起来。
云龟车内,松月溪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谢天,忽然有些疑惑:“哎?你什么时候醒的?”
谢天意识混沌,有些迷糊,自己也说不清是何时醒的。
松月溪当他睡太久没清醒,于是拍了拍他肩膀:“赶紧把药喝了吧。”
这碗药入口极苦,颇为提神,喝完谢天就活了过来。
随后三人启程,往地图上的下一处地点赶去。
云龟车飞上天空,在云海里翱翔,雎鸠在外面的紫藤树上与几只小鸟玩耍。几只鸟叽叽喳喳,聊得热火朝天。与之相反的是,车内的人全都一声不吭,气氛颇为压抑。
或者说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