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敢苟同!穷牢又不能通天彻地,说不定这回出手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黄毛小子不知好歹!穷牢的底细从未有人查清,神出鬼没,江湖中人闻风丧胆。按老夫多年经验,穷牢此次必是有备而来,来势汹汹!”
“老先生说的对,现在还不先发制人,日后便要受人刀俎了!”
“……”
坐于上首位的白玘皱眉,抬手示意众人噤声。
众人看青阳门掌门让闭嘴了,才不敢造次,向对家重重哼了一声,闭了嘴。
晦月阁主薛尽言此时忽然站了出来,嗓音淡然:“诸位也不用争了——穷牢首领已被晦月阁抓获。”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皆惊,目光齐刷刷看过去。晦月阁这是……
薛尽言向旁边的下属颔首示意。
片刻,下属便带上来个被严严捆绑、浑身血污的青年。
那青年面色苍白,五官凌厉眉目冷峻,但是看起来年纪竟是不如何大,至多二十出头。
……这是穷牢首领?
江湖众人未曾见过那位真容,此时皆是惊疑不定。
……竟这样,年轻?
青年一绺绺发丝略显凌乱地落在脸颊边,目光阴鸷狠厉地看过周遭一圈的人,目光却忽然在某个人身上顿了顿。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白珥。
白珥的脸色竟然比那人还白,血色尽褪,声线发颤:“你从未告诉我你竟就是穷牢首领——混账!你给我解释清楚!”
要不是白少华拦着,看白珥的架势,是真的要冲过去揍人一顿。
白玘见白珥不对劲,看了一眼地上的青年,转而道:“诸位,此事——明日再议。”
散会,人陆陆续续都下山了。
白玘又看一眼魂不守舍的弟弟,吩咐青阳门其余人先走。
只剩下了白家三人。
白珥支撑了许久,这才腿一软,几近崩溃地跌坐在了地上。
白玘眼疾手快地将他拉起,皱眉询问:“怎么回事?”
白少华搀了搀白珥另一边手臂,好让他站稳。
白珥眼角略红:“哥。穷牢首领……陆沧溟……我和他……我之前真的,不知道他竟然是……”
从白珥支离破碎的言语里白玘到底明白了个大概,心情复杂,说:“穷牢在江湖上的风评向来差极,你怎么就……”他又不忍心说下去了,闭了闭眼,“罢了,先下山再说。”
白珥很是消沉了几天,那之后的众派会议也没去听。
想想他还是忍不住去找了晦月阁,问了关押陆沧溟的地方,去了。
屋子光线昏暗,角落里的人被铁链拴住了一只脚踝,低着头坐在榻边,浑身血污早已干涸,狼狈不堪。
白珥进门几步,死死盯了陆沧溟一会儿,低声压抑道:“陆沧溟,你骗我。”
“嗯,骗了。骗身又骗心。后悔了吗?”陆沧溟的脸隐匿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王八蛋!”白珥过去,难得动粗,踹了陆沧溟一脚。
陆沧溟顺势躺倒到榻上,近了看,他的眼睛竟那样明亮,星子般剔透,满溢着温和微光,而里面倒映的只有白珥的影子。
“只是开个玩笑……怎么这么不信我?”陆沧溟伸手揉了揉他的额角,“固然我跟你隐瞒了身份,可许你的余生却是真的。……也怕,说了菩提观被毁的真相叫你看轻。不过现在看来,竟是不说不行了。”
陆沧溟这时候还有心情笑了一下,但那笑意一瞬消弥:“穷牢大长老想推我下台多年,他盗取了我的印鉴,下了指令,搅出这一场腥风血雨——啧,也不知那老家伙哪儿吃的熊心豹子胆——我闻声赶回穷牢的途中,只身撞上了晦月阁,喏,就现在这样了。”
白珥重重捶了一下陆沧溟,别过头不说话了。
“晦月阁下手可真狠,打得真他妈疼。”
陆沧溟伸手揽过白珥,把他拽到自己近前,撑起上半身,轻轻咬住白珥的耳垂,语气暧昧:“我被整得这么惨,你是不是要心疼一下?亲一下,才不疼。”
白珥恼怒地瞪他一眼:“……我就信你这一次!”
随即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只小药瓶与酒瓶,闷闷地说:“会疼,忍着点。”
烈酒缓缓浇到陆沧溟的伤口上,他却连皱眉都没皱一下,只是认真地看着白珥小心翼翼地接着给自己的手臂上药、包扎。
……总归还是心软的。
他想。
这让他不禁想起当初第一次遇见白珥。
天寒地冻的隆冬里,那人站在梅花下,枝枝红梅掩映间那人望过来的一眼,惊鸿的一眼,攫住了陆沧溟的心脏。
噗通,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