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没死,被李红军救了。
她第一次看见痛哭流涕的李红军,看见他脆弱的一面。
心情百般复杂,复杂到忽略了身体的难受。
抵着嗓子咳嗽了两下,抚着他的发顶,邹英华温柔而固执道“红军,分手吧,我们不要再继续相互伤害了。谢谢你给过我那么多的美好,我不配,我不配得到你的爱。”
不,也或许她不配得到如何人的爱,以她这样的家庭,就该老死,孤独而死。
留在世上,不过成为父母的工具人罢了,她不配。
“配,你配的,英华。别这样说自己……”李红军像脆弱的孩子缩在她怀里痛哭,只有体会过即将失去的痛,才惊觉眼前人即是最好的人。
他知道有很多人比她漂亮,比她有才华,比她能干,但事实上,他真的不想失去她,他想跟她结婚,过个平平淡淡的日子,像徐海州两口子那样,幸福而平淡的温馨小日子。
他才明白自己有多喜欢她,不是一见钟情的喜欢,是日久生情的习惯。
可别小看这个习惯,习惯形成的爱,往往最长久,最稳定。
“红军,真的很抱歉。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你恐怕早就结婚生子,我知道你一直很想结婚,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可是却因为我的原因拖了这么久,红军,我恐怕不能……”
“不会,你能的!除了你,我不想要别人了!”抱紧她,李红军说“不是你的错,我也有责任,如果我一开始就果断一点,如果我不一直拖延,不一直嫌麻烦逃避……英华,都是我的错啊。”
“不是的,不是,红军,你很好,很好……”在邹英华心里,没有人比他更好了。
“你从小生活在绝对掌控中,很多事情你也无法反抗,作为男朋友,我却让你独自承受,我真不是个男人!”说着就要扇自己一巴掌,被邹英华眼疾手快拉住。
风吹来,她咳嗽了两下,李红军俯身将她抱住,给予她温暖。
她的声音越发柔和,也很难过。
“红军,是我太软弱了。”邹英华摇头,讲出心声“其实从一开始,我心里就一直向着我爸妈,父母是孩子最亲密最可信任的人,父母会骗孩子吗?会害我吗?可这次住院,红军,我看清了他们。”
邹英华痛苦地流泪,哭得好不伤心“他们只拿我当工具人,他们根本就不是真心爱我。”
“只有你,只有你真的爱我,红军我怎么忍心再伤害你啊!”
所以才会毅然决然地投身大河,她死了以后,李红军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寻找另一个他爱的人了。
一位优秀的,体贴的温柔的,没有奇葩父母的女人。
“你真傻,英华,你真傻。”
“不是你伤害我,不是你。”
……
李红军和邹英华结婚了,就在英华跳水后的第二个星期,那时候她的身体完全恢复了,精神也稳定了。
李红军大摆宴席,邀请了男方女方所有亲戚朋友包括邹英华的父母。
宴席风光大办,邹英华手上脖子上戴满金项链金首饰,穿着定制的大红色喜服,挽着李红军的手一桌一桌地敬酒。
第一桌敬的,是李红军父母的那一桌,老两口千里迢迢请了假赶来的南方,老两口是朴实的工人形象,虽然儿子发达了,装束却一如既往低调朴素,看着你的时候,笑眯眯的,毫无压力。
邹英华第一眼就对公婆有好感。
再对比起总对自己冷脸的亲生父母,邹英华心里真不是滋味。
第二桌敬邹英华父母那一桌,因为没给彩礼,相当于一分钱没出就把邹家女儿娶到了,所以邹家父母和她兄弟姐妹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勉勉强强敬完酒,李红军两口子走后,隔壁桌的亲戚问起邹英华父母,关于李红军娶邹英华给了多少彩礼的事儿。
这事是关乎脸面的事儿,虽然一分钱没捞着,邹家老两口为了面子不仅要说,还要编造一个让人叹为观止的数额,最后告诉大伙儿,李红军给了两万!
好家伙,话音刚落,前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又是夸又是羡慕,直把邹家人奉承地又爽又憋屈。
爽的是在亲戚朋友面前出尽了风头,憋屈的是他们一分钱也没捞着,面子却被李红军也沾了去!
决定与李红军领证那天,邹英华就决定要与娘家“分割”,往后除了重大节日或者家里父母生病,平时没事儿绝对不踏入邹家半步。
至于彩礼,确实不给,就算李红军要给,她也不让他给。
但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邹英华的童年一直到工作阶段,其实一直是在邹家父母和哥哥们的爱护下长大的,基本上也没受过多少委屈,只是跟李红军谈恋爱后,父母突然变了张嘴脸,贪婪的他们让邹英华无法接受。
所以,两口子商量了一晚上,最后决定彩礼不给,但每年可以给老两口一千五的生活费。
多余的钱想来要可没有,更不可能资助哥哥们买房买车。
如果不服来闹?不好意思,李红军说直接报警,不会看在两人的亲家的份儿上留任何情面。
邹英华与父母离了心,当然赞同自家男人的话,
而且乔露有句话说得她很赞同。
如果想跟李红军好好过日子,就必须舍弃与邹家的情谊。
邹家不同于普通家庭,邹英华的父母是把女儿当工具人的奇葩,奇葩就应该用奇葩的方式对待,并不是说不孝顺父母,而是“因地制宜,因人而异”。
一年一千五在八十年代绝对不算少,如果只是老两口用,完全足够,但若要接济三个儿子,那是绝对不够的。
不过以邹永富老两口的性格,多半会资助。
但还是那句话,花完了就没有了,再来要也没有。
说到做到。
李红军可不愿当大怨种,要不然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才结婚,他的钱都要攒着花在刀刃上,咋可能轻易给邹英华娘家人吸血。
至于那一千五,完全是为了报答老两口把英华养大的报酬,以及往后闹起来,他们小两口也占理不是?一分钱不给首先流言那一关就过不了,对安俏的形象也不好。
试问,安俏总经理一分钱不给老婆父母,传出去人家怎么想?
总之经过多方面考虑,钱是要给一点的。
生活费给了以后,再想打着亲情的名义坑钱,抱歉,前面右转派出所,您那儿凉快就那儿待着去!
……
结婚后的第二个月,邹英华辞职了,辞去了稳定又让人羡慕的烟厂铁饭碗,准备去李红军新开的紫蜻蜓店面当店长。
当然了,从一名工厂女工摇身一变为服装店店长,这可太有难度了,且不说有没有经验,单就身份的大转变,也足够让邹英华发愁了。
当店长的念头还是李红军提出来的呢,正好店面装修完成,现在要开始招人了。
邹英华那铁饭碗虽然稳定,收益跟李红军的店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与其辛辛苦苦为工厂忙活,赚个蚊子腿,不如来自家店面,比在工厂轻松,还赚钱。
思来想去,邹英华接受了李红军的提议,打算先去乔露的店里实习一两个月学习学习。
听闻女儿辞职的消息,邹永富老两口一大早就跑来南湖家园找她。
彩礼的事儿他们咽下了,工作的事儿可没跟他们商量过,气得直接上门质问。
这事儿还是从邹永富他二姐嘴里知道的,人家也生气,气邹英华辞职了不告诉他们,那么好的工作啊,就算不要了也应该先告诉他们啊,给她堂妹啊,就这样拱手让人,太浪费了!
老两口一气上来就开始骂人,还想打她,好在被李红军护住了。
那阴翳的眼神注视你,你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敢下手。
老两口面面相觑,看向被李红军护在身后的女儿,恨铁不成钢
“你、你这死孩子!你现在嫁了李红军攀上了高枝儿,就不管娘家人死活了?这么好的工作啊,你就算不要,那给你堂妹也行啊!你就这样辞了,你是真的饱汉不知饿汉饥啊你!”
“我老婆,辞职还要跟你们汇报?”李红军不耐烦地回她,老两口上门,别说给口水喝了,门都没让进。
父母被如此对待,邹英华一句指责的话也没说,可见她的心寒成了什么样。
“那、那你辞职了,你干啥呢?总不可能让红军一个人养你吧?”陈香梅没什么底气地睨了女儿一眼。
邹英华微微抿唇,不带一丝温度的微笑“这就不牢爸妈你们操心了,就算我没工作,我男人也能养活我。”
“是啊,爸妈,这事儿还真不用你们俩操心,我老婆我自己养,你们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别给我们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李红军吊儿郎当的靠在门框上说。
邹永富陈香梅“……”
女儿和女婿都态度冷淡、爱答不理,老两口骂了几句便自讨没趣,灰溜溜地走了。
走到楼道口了还骂骂咧咧的,但再要进一步闹事什么的,还真不敢。
没听李红军说吗,要报警,而且不是开玩笑,有次是真骑上自行车跑警局去了,两口子追到人的时候,李红军已经在警察局等了他们十分钟,问“还闹吗?闹的话我马上进去找公安同志。”
“不闹了不闹了!红军你可别犯浑!快回家!家人拌几句嘴还要报公安,像什么样子!”转身,手挽手跑了。
可把李红军笑得,也重新了解到了,邹英华的父母就是纸老虎,之前他嫌烦嫌麻烦,畏首畏尾怕两口子来工厂闹事,现在看来,真是他的问题。
……
邹英华当店长的第一站是去乔露的店里学习,不要工资在乔露的紫蜻蜓干了一个多月的活儿,感觉差不多学会了,就去自家店面试水,有遇到不会的,就抽空去紫蜻蜓一店找乔露。
现在李红军的紫蜻蜓店面是二店,乔露在城北新开的分店是三店,目前还在装修中,打算十二月开业。
连乔露都说邹英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像以前一样含蓄、唯唯诺诺,结婚后她整个人好像自信了很多,谦虚好学,肯问肯学,不会说害羞不好意思问问题。
每天上班她必是来得最早的一个,一大早赶来紫蜻蜓一店整理货架,算账,打扫卫生,乔露哭笑不得“英华,这种杂活你都不用干的,是其他员工的活儿,你是店长,只需要做这些,来我告诉你……”
邹英华很努力很勤奋地学习,记不住的就用笔写下来回去慢慢品,从算账到招待客人,从试着给员工开会,分析营业额,营业中遇到的问题……短短一个月发时间,邹英华简直大蜕变!
从前那个谨慎含蓄的女人,变得大气而自信,微笑不再畏缩,得体自然,有时候就连顾客都好奇,乔露店里啥时候来了这么个口才好的员工。
她的身上有一种拼劲儿,好像把未来所有的希望都赌注在了这一个月的实习里。
她想要达到最好的表现,不止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给李红军分担,为了成为他的贤内助,为了成为像乔露一样能力出众的厉害女人,想要李红军出门也像徐海州那样介绍自己的老婆。
“这是我太太,安俏的设计主任,紫蜻蜓的创始人。”
瞧瞧,多么令人尊敬的名号,没有男人能拒绝自家女人的优秀。
她也想成为一个让李红军自豪的女人。
紫蜻蜓二店开业的三个月后,邹英华已经能够熟练地运用店长的身份工作,并且做得一点不比乔露亲手培养出来的一号店店长弱,紫蜻蜓二店在邹英华的认真管理下,开得风生水起。
当然了,其中也是有紫蜻蜓名气的一部分原因在,但不可否认邹英华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不错,当初其实我很不看好你,更不看好你和红军。但现在看来,很多困难只要夫妻俩携手同行,也不会很难。”乔露不由得感叹。
果然,女人的心需要彻底死一次,才能涅槃重生,焕发出她深埋的光彩。
“对,之前我一直逃避英华的父母,后来跟英华一起解决,这不还是过来了吗?”李红军搔搔头,揽住邹英华的肩膀,还挺不好意思。
乔露微笑“嗯,希望你们两个往后好好过日子,稳好自己的小家再顾大家。”
割腕和落水后,邹英华现在变得极为敏感,现在乔露稍微祝福几句,她就感动地流泪。
激动地握紧李红军的手,对视一眼,眸光坚定而充满斗志。
“谢谢你,乔露姐,我们会的,我们会好好经营我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