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一刀并不深,但却刺中要害。何湿衣肾脏被刺穿,人已陷入昏迷,需要即刻动手术。清婺镇的医疗设备与医生根本达不到手术的水平。但此去锦远路途甚远,何湿衣能否坚持住是一个未知。
想是舒沉辛虽已卸职,但众位长官,均知舒沉幸在军中的地位。这样生死攸关的决定由他做出,自然再好不过。各人均是松了一口气,遂领命去办。
何湿衣再醒来,已是身在锦远。
病房里,床头柜子上的兰花开的灿亮。幽幽的暗香,盈满于室。
“少帅,您终于醒了。”吴午看见何湿衣醒来,眼眶竟是止不住的红起来。
“这是……在哪里?”何湿衣看清病房的布置,微微皱眉。
“少帅,您已昏迷了三天,我们这是在锦远。”吴午将病房里的窗帘微微拉开一些,刺眼的光,泻进室内。
“锦远……”何湿衣伸手想要遮住阳光,牵动了伤口。
“医生说,过了这三天的安全期,您醒过来了便没事儿。清婺那里有舒先生坐镇,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岔子,您放心养伤。”吴午看见何湿衣醒来,这连日来的担心都通通得以化解,话变得分外多起来。他端了水杯送至何湿衣床前。
“司令可知道?”何湿衣就着水杯啜了一口热水。
“司令不知,您交代要封锁消息,舒先生也嘱咐我秘密送您北上治疗。”
“嗯,你去把医生叫来。”何湿衣略思索了片刻,遂吩咐吴午。
这间圣仁医院的名气虽比不得怀江医院,但医院里的医生,也诊治过一些了不得的人物。自进院来,吴午一贯处事低调,但医生们却早已知熟何湿衣身份。进退起来倒也十分合宜。今次,那主治医生被何湿衣叫进病房,良久不曾出来。出来之后,一脸惶恐不安。
吴午将主治医生拉进走廊的转角处,硬声逼问。
医生无法,只得老实作答:“何湿衣要求尽早出院。”
吴午心头一凉,何湿衣要求尽早出院,他自然了解他的顾虑。但他的身体,怎堪如此奔波。他如此执拗,需得找个人劝一劝才好。
下午何湿衣睡着了,吴午得了空闲,便一刻不停的驱车朝浣园官邸去。
大雪覆山,山路并不好走。车子在山上行驶,两旁是死寂的白,硬冷而淡薄。吴午的车近到浣园官邸,已近傍晚。
想到上一次来,清浅并不允见,将他拒之门外。吴午将汽车早早的熄火,步行一段儿进去官邸。雪暮中的官邸,灯火寂寥,值班室里的守卫,犹坐在火堆旁打着盹儿。
吴午静静穿过铁门,一路无阻的进去官邸。待进了大厅,有守卫认出是他,一阵警觉后,遂松了一口气。
“边少尉呢?”吴午皱眉,边少贤是何湿衣指派负责清浅安全的,这会子,去到哪里了?
“边少尉在楼上陪小姐说话。”那守卫是吴午指派给边少贤的人,自然还是听命与吴午。
吴午闻言,眉头紧蹙。已是晚饭的时辰了,那两个人不下楼吃饭,却在干什么?
楼梯上铺了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没有一丝声响。吴午循着楼梯一路上去,两旁皆是噤声而立的守卫。看着那些面目表情的守卫,吴午的心里,没由来的一滞。
严小姐就是这样过了三个月的。
书房那边有光线泻出,走廊上并没有守卫。吴午心中一动,遂悄声踱至书房那边。
渐近书房,隐约的说话声传来。
“不管怎样,饭总是要吃吧!”是边少贤的声音。
长久的静默之后,伴着边少贤的一声叹息:“好,我明日就去替你安排。”
“你不骗我。”清浅的声音显得急切,中间夹杂着茶盏碰倒在桌子上的声音。
“快去吃饭……”
吴午听见房内传出脚步声,急忙撤身离开。
刚刚,边少贤虽只说了那样语意不详的一句话,但吴午却觉得异常的不平静。严清浅向齐霍求什么,他心中已然明白。
吴午回到怀江医院时,天已微微见白,从浣园官邸至怀江医院这不算长的一段路,他开车行了一夜。回来医院,何湿衣趟在病床上还未醒来。
吴午又折转回医院外面,替何湿衣买了些清粥和小菜。是依照上一次何湿衣住院,清浅买的那几样买的。
何湿衣醒来看见吴午在病床前侍弄碗筷,并不觉得惊讶:“你昨晚去那里了?”
“浣园官邸。”吴午手上微顿,开口道。
“我没什么大碍,你去叨扰她做什么。”何湿衣嘴角微垂。
“我……我。”吴午听何湿衣的语气,心中一酸。昨晚一路回来,他便决定,装作没听见严小姐与边少贤的对话,任严小姐离开。那样不管是对何湿衣还是严小姐,都是一种解脱。但此刻,看见何湿衣的样子,心中不免犹豫起来。
“怎么了?”何湿衣接过吴午递来的碗筷,疑惑的看着吴午。
“没什么,开水没有了我去打水。”吴午顺手拿起一个开水瓶,匆忙便要出去病房。
“她……她可还好?”何湿衣手里端着碗筷,迟疑的问向吴午。
“严小姐……严小姐计划秘密出国去。”吴午本已步出了房门,因为何湿衣这一句,终是没能忍住。
“啪。”碗筷跌落到地上,热粥四溅。
“少帅。”吴午丢下手中的水瓶,疾步去到何湿衣身边。
那清粥是刚刚熬好,从瓷罐里舀出来,滚烫非常。何湿衣的手上溅了清粥,他却好似全无感觉一般,只紧抿着唇看吴午。
“你刚刚所说,可是真的?她身子有孕,多有不便。谁在帮她?”何湿衣的样子,仿若,恨不能将那个相帮与清浅的人,立刻斩杀掉。
“少帅,您若是想将严小姐留在身边,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即使是那个相帮与严小姐的人,也莫可奈何。”吴午一边清理何湿衣身前被子上的热粥,一边出声劝慰。
何湿衣看吴午在清理清粥,粥熬的清淡。汁水香稠,溢满在床被子上。白色的被单沾湿了大片。手背上,皮肤被烫的绯红。何湿衣盯着那被单许久,却好似平复了下来。
“莫要阻挠,你且去查一查。”
吴午震惊的看向何湿衣,不能言语。
边少贤没有想到,秘密筹划清浅离开锦远的事,竟是异常的顺利。他只花了一周的时间,便将一切安排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