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肯好好呆在朕身边,朕保你锦衣玉食,富贵荣华。”
“我怕是活不得太久,要你锦衣玉食有何用,要你富贵荣华又有何用。”
“你这是在威胁朕罢?朕不过让你为清清解个毒你便要这样记恨着,不过是你举手之劳,你却偏要同朕讨个要死不活的人情?”
若是举手之劳,我薛轻何苦这番模样。
可我何曾想,这紧紧才是我凡尘最后三年悲苦的开始。
那一日大殿之上,宫灯灼灼,群臣之宴,觥筹交错。
我不慎将茶水洒在了你袍子上,你攥住我的手,声目共怒:“大胆!”
我慌乱地掏出绢帕想给你擦干净,而那拂灵投身的赵以清却故意将事端挑起来:“哎呀!姐姐难道不知道陛下极爱干净么,唉,你看陛下的袍子被你的茶水给染脏了,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我还来不及反应,手臂便由你一扯,整个人直直从上首的座位上滚下来。
还是琉璃最先扑上来:“夫人你没事罢?”
你却依然怒气腾腾:“朕特意款待各位重臣的宫宴被你给搅和了,来人,将她押入水牢!”
依然是琉璃跪在大殿上,重重磕头,声音颤抖:“皇上!您饶过夫人罢,她身子弱啊,怎么受得住水牢那种地方!皇上求您!求您啊!”
但偏偏又是你同赵以清,将我的琉璃杀死了。
她在我身边的最后一夜,赵以清的寝宫,外面灯火通明,透过窗纸看到无数火把燃得劈啪作响。她浑身是伤,道口密密麻麻。
门外侍卫喊我们“杀手”,我浑身一惊。
明明那样爱哭的一个姑娘,此时此刻却是沉着淡定的模样,满脸笑容同我道:“幸好我在,夫人,琉璃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有用。幸好我还在这儿,我跟着您呢,您别急,过一会儿穴道会有人跟您解开的。”
那时候,她是笑着跪在我身边,添上完完整整一个大礼,“夫人,得罪了。”
她脱下我身上的黑衣,穿在自己身上,黑色方巾裹着她的小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
于是,本该是我死,最后变成了她被万箭穿身,一晃离世。
我恨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我也恨自己,一动都不能动。
可是萧漫,我更恨你。
大片大片的泪水打湿了地毯。我知道,琉璃不在了。
当你拥着赵以清走进来的时候,我突然想笑。萧漫,或者说天尊大人,你可知道道那时候我在笑什么?
我笑被“行刺”的你们都好好活着。
我笑你们不知道我日薄西天命不久矣。
我笑你们大费周折,拼了命将一个半死之人逼上绝路。
我逃走被你以绳索捆回来,深夜宫灯未灭,我跪在你殿门口,笑得凄凉:“琉璃死了,你们其实都是罪人。我也是罪人。可是萧漫,普天之下,唯独这一桩仇,不可报。她还是个小姑娘,她还没有来得及同沈素在一起,你跟赵以清,就把她害死了,”我猛然摇头,闭眼时候泪落两行,“我说错了,她是代我而死,你们原本想害死我的,对不对?这一桩仇,咱不说了。我晓得自己打不过你,权利更不如你。但是,你不喜欢我了,为什么不放我走?你把我困在这里,可是觉得折磨我还不够?你难道不怕我在你和赵以清之间横插一刀,断你们姻缘?”
其实那时候,我便知道。这深宫之中,再没有一个人,会用心待我,为我心疼,为我哭。当我在最后的时日,小心翼翼收起所有的本性和脾气,只为了能在临终之时,还能回到我来的那个地方——紫菀花谷看一眼。但是你却以为我要耍什么样的手段,于是将自己身边的医女放到我身旁,名为服侍我,实为监视我。
萧漫,你做事周备如此,最后却是百密一疏。
那个医女偏偏不认识毒药七月雪,是以她根本查不出我身上有什么,她更不知道我会死得这样迅速。
可我偏偏又敬佩你狠心如此,残忍过后,还不忘布一场“忘尘”,让那些悲苦封印。你是天生的帝王,冷血狠心。你不亏是站在最高天的这位天尊大人投身的。
沈素费尽心思将我带出去。
我却死在了回紫菀花谷的马车上。那时候,你追上来了罢。
可我再也不想看下去,扔起那本命盘,祭出玉蕖剑,锋利剑刃将整本命盘一一削碎,残页纷纷扬扬落下来,我阴冷挑眉——仙障之外,那霜色情魄之上,映着我猩红妖异、水泽滚滚的一双眼。
“你还说喜欢我,你可真能装。”我对着他的情魄,笑得悲惘。
那情魄陡然一震,以拳头用力砸着我同他之间的仙障,示意我赶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