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吱边说边往佟虎身后绕,双臂如灵蛇缠上佟虎腰身,小爪子憋着坏,在佟虎胸膛慢吞吞地摩挲了会儿,而后滑至侧腰不轻不重地按。
自幼与凌吱玩耍一处,佟虎对攀上身来的爪子可以说是完全免疫的,不过这回多少有些奇怪,发丝搔着手背,心却跟着痒了起来。
不自然地吞咽了下口水,佟虎垂视着乱摸一通的白嫩小手,烦躁之余,又觉晃眼。
凌吱这一出唱得犹如野戏班子演春戏,看得男子拍手叫好,臊的绣娘脸红心跳。
嘈杂的议论声中,忽然蹦出个用来形容女子的“俏媚”词儿,凌吱心里直犯起膈应,再开腔,语调也变得潦草。
“凶手借亲热堂而皇之地探至肋骨骨缝,此时下针自是神不知鬼不觉。”说时迟,那时快,凌吱袖中木簪划出,精准地戳上佟虎章门穴。
佟虎被木簪戳得魂归五内,这才意识到失态,面皮一热,耳根也变了颜色。
演示完杀人手法,凌吱松开佟虎,将披散的发丝一丝不乱地挽起,拧着清秀眉毛续道:“长针刺入章门,凶手蓄意弹针造成受制者肝脏破裂,体内出血后,受制者短时间便会失去意识。这时凶手将人放倒,捂其口鼻,即可轻而易举地将其杀害。”
“当虎子哥怀疑凶手可能为女子时,我心里又多加了一个小巧男子的假设。”视线跳过掏出手帕又塞了回去的蓝袍男子,凌吱盯着先前撞他的小厮,补充道:“或者根本就是多人作案。”
小厮与凌吱四目相对的瞬息,慌乱地垂下眼睑。
布庄已在六扇门的控制之内,凌吱不急着“为难”人,把话说完再收网也不迟。
“以尸僵程度推算,死亡时间最多半个时辰。从杀人到纵火,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独自完成,必然有同伙帮忙。”凌吱话锋一转,回身指向襦裙沾油的女子,“对吧?这位绣娘。”
紧挨被指绣娘的小胖丫头面露惊恐,尖叫后退时左脚绊右脚“扑通”摔在地上,手无意间抓到身旁碧色襦裙绣娘的脚,尖叫又起。
一时间恐怖如迅疾的惊雷,劈得林鸟齐散。
凌吱踱到绣娘身前,打量着未施粉黛的清冷面庞,缓缓道:“布庄人来客往,若不以油助长火势,大抵刚一冒烟便会被扑个干净。可又不能明目张胆以木桶拎油进房间,所以你们想了个聪明的法子,将浸过油的边角布料藏在油纸内带进房间,火燃时油纸也会化为灰烬。”
绣娘听了凌吱的推断,偏过头讪笑了两声,不点而红的唇瓣处变不惊地反击,“原来六扇门都是这么空口办案的,合着什么证据也没有信口雌黄乱定罪?若你拿不出证据来,休怪小女子闹上公堂,扒去你这层为虎作伥的皮。”
“要证据,我指给你便是。”凌吱摊开手掌,朝身后的赵万里讲道:“老赵,腰刀借我一用。”
赵万里闻言抽出佩刀,手腕子利落一转,将刀柄搭在凌吱手心。凌吱握住刀柄未做片刻停顿,挑刀削下襦裙油渍,旋即刀尖指向蓝袍男子。
“黑色渗了油会格外的黑,你不该把油纸藏在靴内。”凌吱背对寒月,五官被阴影罩着,声音也凉了三分。
“还有你。”刀尖往小厮那处歪了歪,“我一进内院险些被你撞倒,你看似是在拯救手里的三匹昂贵丝绸,可大袖上的油迹却最为明显,脚步也最为慌乱,所以你是负责引火声东击西的。”
凌吱提刀步步紧逼,“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从而加功者,绞;不加功者,流三千里。你以为能逃得掉?”
《大霁刑罚志·贼盗律》一字一句敲在心上,小厮额头涔涔汗珠被震得七零八落,耳鬓早已湿成一缕一缕。
“案发当时你又在何处?可有人证?”凌吱挑眉笑了笑,矛头调转回蓝袍男子,“这位公子行凶后,顶针必定会物归原主,待绣娘将油布点燃接回顶针,顶针的凹陷处定会留下油迹,这回总不能说与纵火无关了吧?难不成绣花之时手里抓着蹄膀?”
笑容似是被拂面的晚风吹散,凌吱忽而面冷:“老赵,搜身。”
“狗官,拿开你的脏手!”绣娘摘下珠钗抵住脖颈,尖锐的金属刺破皮肉,一抹刺眼的红流了出来。
“杀人偿命不过一死,但有些话我要讲清楚!七年前鸿姐姐被这畜生扼住喉咙致/死,乃我与阿决亲眼所见,我们冒险跑去六扇门报官,却被当作戏言轰了出来。”
绣娘柳眉紧蹙,提着的那口气始终没松,“所有人都当这畜生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却忘了最初布粥施米的是鸿姐姐。我与阿决受鸿姐姐救命之恩,以命抵命我们认了!但小谢没有参与杀人……”
“用自己后半生的福,交换他人前半生的恶,值得吗?”凌吱说不清是在问,还是自问,脊背仿佛被狠狠打了一棒子,颓然撤步。
他不得不承认霁国律法的偏颇,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拥有逍遥法外的权利,手无寸铁的平民只能怨声载道。
而这些撕心裂肺的哭喊,根本传不进贵人们的耳朵。正义在装睡,像是个叫不醒的鳖孙。
凌吱也不愿看到这样的事发生,这其中牵扯甚广,不是他一个小捕快能拨乱反正的。
得知霍许被汪厉放出,他何尝不是怒火中烧?得知欧阳浔仅用五十两就打发了野渡口死者的家属,他心里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