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梧叶入梦的同时, 萧送寒房内,打给萧如晦的电话再度接通。
趁程飞不在,萧送寒坐在阳台, 顿住刚写完字的手,笔尖愁眉不展地悬停在一张便签纸上。
“……送寒,还有事?”
当着萧梧叶的面, 萧送寒第一通电话简明扼要,只为答案, 而现在这通,他准备工作做得更充足。
这是萧送寒把周琮给的信息重新拿出来捋了一遍。
“二叔,有个问题,我想听实话。南冥石卵是为官教授取的吗?他的失踪,是不是和南冥石卵有关?”
二叔和官教授私交甚好, 而官教授的实验室,主要是围绕海洋生物染色体遗传学相关课题开展。
南冥石卵源自南华真人的“梦境”, 同时也来自“南冥天池”,即南方海域, 某种意义上来说,南冥石卵与官教授的课题契合度非常之高。
萧如晦人在北京,他原本正陪萧享琳在游泳馆,电话一通接一通, 尤其是这通打过来, 他知道以送寒的性格,一般而言的理由糊弄不了他,干脆找到个休息区坐下, 叫了杯咖啡。
他又点了一支烟, 手指轻弹烟灰说:“送寒, 告诉二叔,你和叶子在一起后,还认萧家,还认你二叔吗?”
一码归一码。
他不信有关于叶子的事一定要非我即他,萧送寒这方面想得很通透:“当然了,我是二叔从小看着长大的,想知道真相,是因为真相即出路,没有针对二叔的意思。当然,如果有些事我以为不妥,我也会直言不讳,我的初衷,始终都是叶子好、萧家好。”
萧如晦在电话里笑:“是,我也是这么以为,只是手段不同罢了。以前之所以没有说,是怕你们几个接受不了。”
这阵子,围绕叶子周围已经发生太多事,决意和叶子在一起,就得做好什么都能接受的心理准备。
萧如晦道:“现在我可以回答你刚才的话,没错,南冥石卵的确是交给了官教授。”
昔日周琮扮成萧送寒的模样,趁乱从官教授的实验室偷取过一只资料箱,里边的文件足以证明,官理荣私下在做一件非常生物体态的研究。
萧送寒不暇思索地问萧如晦:“南冥石卵也是天赐灵胎,所以官教授在研究……不对,你们真正研究的,是它的出生地‘南冥天池’——‘虚空幻境’?”
萧如晦哈哈笑起来,送寒这孩子真是比他预计中的要聪明很多。
“是。柏拉图说过,我们所见的世界,不过是高维世界的投影,所以南冥石卵的出现不过证明了世界之上,的确还有更高维。送寒,这件事不光是我们在做,普天之下的科学家们都以各自的手段在寻找、在接触,这是掌握未来话语权的战略部署。”
萧送寒设想过很多可能,甚至把最糟糕,例如生意竞争、生物控制等等阳谋阴谋列在二叔目的其中之一。
结果二叔却说,他不过是在寻找高维世界,布局未来。
说来荒谬,可按萧家现在的处境来想,却在又情理之中。
萧送寒当即推翻他已列好的树状图思路,因为他意识到,官教授并不擅长通灵研究:“所以,阴阳家是你们的合伙人?”
“嗯,这点,百家宴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有成果了吗?”
说到这个,萧如晦自信满满:“当然了,成果方方面面,不然,袁氏的宙斯集团也不会突然狗急跳墙。”
原来如此。
经萧如晦这么一点拨,萧送寒只觉得自己过去了解的有关袁萧之间的其中利害,一直太过局限,南冥石卵,灵胎,高维,阴阳师,未来……
萧送寒突然想通了很多,把周琮所提到的萧家-阴阳师-官教授以及“安迪生物”所示合计下来,他忽而发现,有个人从始至终都在这条关联线上。
这是萧送寒想过,但最不愿面对的结果:“二叔,我还有个问题。”
“问吧!”
“叶子是你们的成果之一吗?”
萧梧叶作为孤儿被萧家收养十多年,她既是阴阳师,又是生物学上的“异类物种”,那么她的存在,就不只应是萧寄明的一时恻隐,收留她,教养她,一切该另有意义。
尤其照这个思路回溯,萧寄明因她的身份对她态度难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仿佛都才说得通。
萧如晦没有把话一口答满:“如你所见,如你所想。”
“二叔……”
萧如晦知道他现在心里不好受,打断道:“送寒啊,二叔现在能对你说的,也仅限于此。你是萧家长子,二叔所做的事情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而且,未来还有更多抉择等着你做,你和叶子怎么样,我一直都不反对,也认为这不失为一件好事,希望生死抉择摆在你面前的那天,你能合理利用你们之间的关系,以天下大局为重。”
电话里,萧享琳的声音由远及近,问她爸在跟谁说话。
萧如晦便转对手机说:“送寒,今天就先这样了,享琳还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我是陪她出来玩的。”
想知道的,萧送寒已经大抵知道,剩余的,他心里多少有了自己的答案。
他最后问了句:“二叔,这些事,爸有参与吗?”
萧如晦知道他会这么问:“他只知皮毛,主要是我的主意。”
如此,二人无话,便同时挂断了电话。
这一夜,萧送寒通宵未眠。
他借口吃宵夜的功夫,找到烧烤台还未熄灭的火堆旁,对着二楼萧梧叶所在房间的玻璃窗,抽了整整一包烟。
天快亮的时候,他支着额头眯了眯眼,再清醒时,白龙潭旭日东升,水汽氤氲。
天地万物,仿佛都恢复成了其过度粉饰前的原始面貌。
……
秦箬很早就去学堂安排早课了。
人有踪迹,心乱无依。
视线里唯一让萧送寒打起精神的,是水边不远处,一个正在执杆垂钓的小男孩,昨天见过,家长和秦箬在门口发生口角的那个,而现在,手表显示才六点半。
“是你啊,小晞?”
男孩坐在距离水岸两米之外的栈道上,萧送寒走过去,发现他手握一支竹杆,却没线没钩,只是做了个垂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