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眼下萧送寒所计策略,与他心中所想正不谋而合。
他忽然好奇:“萧贤侄,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长老请问。”
“你给出这些建议,立场是什么?恕我直言,你们三人来族里不过三日,如果是站在我族的立场,我以为你的动机要义不足,如果不是,为什么又要把这些话说给老夫听?”
下了这十二盘棋,如萧送寒所言,他的确是另有目的。
他垂下眼眸道:“晚辈没有绝对立场,萧梧叶就是我的立场。可能长老对她的了解仅停留在她的出身上,假如把对她的关注和期许换算成抛物线,这条线的走向一定是离坐标线要多远有多远。可我知道,她是个眼很浅的人,她身无一物,所以把身边每个人都看得至关重要。如果这里真将发生那些我们不想看到的事,别说她不会袖手旁观,作为我个人而言,我也不希望城门之火烧到她身。”
萧送寒抹掉黑白棋子,混在一起,一步步复盘这一个下午之来,他跟观齐云所对棋局的所有步骤。
然后继续:“晚辈知道,父亲和您渊源颇深,如果此次有需要到晚辈的地方,晚辈愿略尽绵薄。都说棋品见人品,送寒不才,虽不到‘坐照’‘通幽’之级,但‘用智’‘小巧’可能勉强算得上,今对局十二,但凭长老断辨!”
告辞观齐云,走出议事厅时,夜已至深。
萧送寒想过自己“失踪”过久,有人或许在长安路永安巷皆寻他不到,会在议事厅外徘徊以待。
知道叶子在这方面每每似缺少一根筋,不见得会是她,但他也万万没想到,等他的人竟然会是任飞影。
任飞影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匆匆跑到那四十九级台阶下大吵大嚷:“药呢,我告诉你啊,昨晚可是你自己说的,今晚让我找你拿药,我该喊的人也喊了,你躲到议事厅算什么意思!”
萧送寒神情凝重,脱口便问:“孟队长回来了没有?”
任飞影一下被问住,磕磕绊绊:“没……没,那我只认你,他没回来你也得给我想办法,我阿妈等不了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观长老虽然没有明说,但看得出来,刚才他顺手卜来的即时卦,卦象不妙。
正愁两边一团乱麻,事大事小牵三挂四,时间紧迫似找不着最佳突破口。结果昨晚和他们一起的、唯一女追光师顾晓晓突然从永安巷跑出来。
站在路口大喊:“阿影,快来!阿妈不好了!”
任飞影吓得魂飞魄散,竖着食指,拼命地想给萧送寒撂句什么狠话,可情况千钧,他无暇他顾,强忍下来转身跑向顾晓晓。
冰火两重天的震天关外,丹珠服务区。
袁宥姗当着所有人的面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阿信挨削,晚饭也罢吃,也不知道是为阴阳师的线索丢失,还是为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新增的一道瘀伤所致。
所有人噤若寒蝉。
直到深夜十点,出门巡逻的几个散修从北面带回来一个人,袁宥姗听说了此事,这才打起精神,重新遮瑕梳妆。
“什么地方发现的?”
人被关在超市的空置财务室内,里头黑黢黢的,只有一盏对脸照的探明灯。
三个人在边上狗腿样地、争先恐后地回话说:“一个废弃牧民点,搁那儿睡觉呢,被我们揪回来了。外面风可大可大,我们徒步两个小时才走回来的,这人体力不行,拖得我们呐……”
袁宥姗睨了他们一眼:多话!
三人立刻闭嘴,贴着玻璃隔断站定。
进门过后,这人因被反捆着双手、所以格外酸麻地扭动了一下胳膊跟手腕,正好见到袁宥姗这个精致又艳丽的瓷娃娃,与丹珠风貌过于格格不入,所以他避了避探照灯光,仔细看了看,然后经这么一下,露出个惊奇交织的古怪表情……
“是你?”
都是参加过萧伯伯百家寿宴的人,有一回他拉肚子,在厢房长廊和萧梧叶坦诚交流了两句,就是这个袁什么珊的大小姐跑来煞风景打断的。
袁宥姗显然也想起他来了:“飞飞?”
我去——她还敢叫他乳名!
程飞被大功率灯晃得眼花,认出熟人了索性把眼闭上说:“搞清楚,我大名叫程飞。”
袁宥姗立刻愉悦地笑起来:“知道。”
她上前蹲下,不顾力道地捏住他的下巴说:“萧梧叶的发小,我记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