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慎之沉默片刻, 方才尴尬开口,道“你说什么?”
延景明小声嘟囔,道“一般人不会因为这种事不开心吧。”
温慎之“……”
温慎之竟不知自己应当如何解释。
他明白自己方才情绪显然有些不太对, 那种感觉太霸道过分了, 可他又确克制不住自己心中泛酸感觉。
而现在他与延景明将此事说开了,他知晓一切只是自己多想之后,温慎之终于冷静了一些,甚至觉得延景明同徐先生学习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当然应当给予对方信任与支持,他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蠢了,过了好一会儿, 才忍不住低声开口, 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他说不下去,觉得此事着实有些令人尴尬,还颇为无理取闹, 句末几个字便含糊吞进了喉咙里,那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太清。
延景明可不会读心, 更不懂中原人话说半句委婉,他只能皱起眉, 有些疑惑询问“什么?”
温慎之“……”
温慎之说不出口。
他只好强作镇定,当做未曾听闻延景明质疑与询问, 专注于手头画作。
延景明要求设计本就不算太复杂,他要不了多少时间便画好了,而后便提笔在上写字,将延景明想表达内容一一写上去。
延景明又道“泥大声一点, 窝听不清。”
温慎之“……”
延景明“啊呀, 泥同窝说话, 不要这么委婉,窝猜不出来!”
温慎之“……”
温慎之面色微微泛红,他实在禁不住延景明再三询问,终于硬着头皮开了口,道“我……”
延景明“泥大声点!”
温慎之“……”
温慎之“我吃醋!”
他今日可算是有了天大进步,头一回直白表达出自己心中想法不提,竟然还能如此大声说出这种事,延景明不由将咧嘴,忍不住笑意,心中更是欣喜极了,却还要装着听不清,一字一句认真问温慎之“泥怎么了?”
温慎之“……吃醋。”
延景明抑不住满面笑意,也不继续回答问题,故意凑过去看温慎之画。
温慎之已觉得有些窘迫难堪了,延景明还要往上凑,他便尽力往后仰身,以免自己触碰到延景明身体,一面沉着脸色,竭力不让自己心中羞赧窘迫显到面上来,还支支吾吾道“你……你以后若是想学字,我可以教你。”
延景明“嗯嗯!”
温慎之又道“近日我白天没有空闲,可晚上还是能抽出空来。”
延景明“米有问题!”
温慎之“这样吧,今晚我就教你……”
他稍稍一顿,将目光顺着延景明头顶飘下去,同延景明看向了同一件东西——他照着延景明所说得设计绘出那张画。
温慎之这才觉得延景明心思好似已不在同他对话上了,而他很清楚延景明对武器喜爱,而今设计图已成,延景明将心思移转也是很正常事情,因而哪怕他心中略有失落,也还是跟着延景明移开话题,轻轻咳嗽一声,问“你在看什么?”
延景明毫不犹豫大声夸赞,道“泥画得好棒哇!”
温慎之“……”
温慎之唇角微扬,那喜悦之意几乎在一瞬便自他心中蹿升而出,可他还要自谦,他轻轻咳嗽一声,颇为谦虚开口,道“一般一般,我头一回画这种东西,还是有些见不得人。”
延景明又将脸凑得离桌面上画近了一些,他认真琢磨温慎之在上提字,只不过他汉字水准太差,他大多都是看不懂。
可就算如此,也不妨碍他夸赞温慎之。
“窝觉得泥字,比徐先生写得好看多了。”延景明一脸严肃,认真夸赞,“泥看,这……”
他卡壳,有些词穷。
想了半晌,延景明才憋出几个字,道“泥看,这横多平,竖多直,了不起!”、
这夸奖不走心,若是唤其他人如此胡说,温慎之只会觉得对方是在讽刺,可如今夸他人是延景明,那此事自然就不一样了。
延景明夸他,哪怕只是一个简单好字,都胜过他人千言万语,绝对是他最喜欢褒奖。
温慎之已骄傲得抑不住唇边笑意,更是头一回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将尾巴翘到了天上去,此刻什么自谦虚词都已被他抛到了脑后,他甚至忍不住点头,道“那当然,文玄光字,也是京中人千金难求墨宝。”
延景明认真点头“嗯嗯。”
温慎之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同徐先生五局四胜,当时在延景明夸完徐先生后,他觉得自己惨败,如今可不一样了。
他赢了。
这天下,绝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赢过他。
延景明却在小声嘟囔,道“是尊幼稚啊。”
温慎之“……”
延景明又小声道“母妃嗦得没有错,男人,果真还是靠哄。”
温慎之“……”
温慎之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问延景明这两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那厢忽有下人来报,说是刚刚赶着出去知州大人,已带着延景明想要见铸剑师回来了。
延景明登时便来了兴趣。
他已等了这铸剑师一日,而今更是难捺心头激动,恨不得立即请那铸剑师进来,温慎之只好也略过他们方才话题,在那桌案之后坐下,而后朝着来通报下人点了点头,让知州和铸剑师一道进来。
……
知州喜气洋洋,眉宇间好似有万分得意。
他将这最难请来铸剑师都搞定了,又用徐先生讨了太子妃欢心,那他将来仕途,岂不还是一路顺畅,直入青云!
可他身边铸剑师并不开心。
这铸剑师是个留了满脸大胡子中年男人,垂头丧气沉着脸,好似一脸生无可恋,进屋之后,便不情不愿立在一旁,连一句话也不想同他们说。
知州急忙同温慎之行礼,又要拖铸剑师一同下跪,温慎之抬手制止,道一句不必多礼,那铸剑师方才稍稍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
知州急忙为铸剑师解释,道“殿下,太子妃,这天下大才,难免都有些怪脾气。”
延景明点头,道“米有关系,窝明白。”
知州又道“他是江湖中人,不懂朝中礼数,难免有所欠缺——”
延景明“不要这些繁繁礼节。”
温慎之纠正“繁文缛节。”
铸剑师这才将目光落在延景明身上,终于开了口,口中嘟嘟囔囔,道“你们想让我见,就是这么一个黄毛绿眼睛胡人啊。”
知州心中一惊,匆匆想要制止铸剑师无礼之言,却不想铸剑师这一句话反倒是勾起了延景明兴趣,延景明已自行往下纠正,认真同这铸剑师说道“素黄毛绿眼怪!”
温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