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授受不亲,她此刻仪容不整,实在不宜多看。
陈文心纳罕,这些到底是什么人,看起来倒不像一般的打手。
昨夜她就已发现,他们只全力击杀皇上,根本不想要她或是李德全的性命。
陈文义是因为过于勇武,杀了他们好几个人。
他们的根本目的还是在皇上,并不想滥杀无辜。
后来把矛头指向陈文心,也不过是牵制皇上和陈文义的手段罢了。
再看白日那个姓柳的男子,他看起来对她很是厌恶,却没有坚持杀她。
这些人就更是了,竟然没有盯着她乱看,而是别过了头
不像是只会无脑杀人的武夫,倒像是
一个想法在陈文心脑中涌现,这些人举止文雅,或许是前明官宦人家的子弟。
红柳从这个大船舱另一侧的门走进来,诧异道“你喝完了?”
就那么一小碗粥,喝完了很奇怪吗?
她点点头,“酱菜还没吃完,给我白粥就好了。”
“啊”
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要是还有高邮咸鸭蛋,能再给我两个吗?”
她往自己腰上摸了摸,这才想到自己穿的并不是昨儿出门那身男装。
“我不会白吃白喝的,我的衣服口袋里有银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掉在水里了。”
吃饭的这些人都有些好笑,她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情况,这时候了还有心思想吃的喝的?
要求不算高,但怎么看怎么缺心眼。
要不是柳大哥白日里把她说的那些话跟大家说了,还真要以为这个所谓勤嫔娘娘,会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草包。
那姓柳的男子挑眉望她,他白日里听了她的话很是气恼。
但细想起来,除去那些小姑娘家的气话,她的话也有些道理。
这样贞烈的脾气,让他欣赏。
他给了红柳一个眼色,红柳走上来拿过她手中的瓷碗。
“粥还有,鸭蛋也有。我们这没有山珍海味,这些粗茶淡饭还是够的。”
红柳一边给她盛粥,一边道“你衣裳里的银子我收着呢,若你实在吃的太多,我就从里头扣银子了。”
红柳这话似乎话中有话,教陈文心听了心悬。
难道她吃得少,那些银子日后还会还给她不成?
她不敢这样问,万一这一句话提醒了他们,他们当场就杀了她怎么办?
皇上和二哥到底能不能找到她?
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这艘船,到底是停靠在哪里的呢
陈文心接过那碗粥,怅然若失地轻声道谢。
然后她走回了屋中,缓缓地推上那道门。
她的背影怯弱单薄,步伐缓慢,让人不禁生怜。
那姓柳的男子不由得心生内疚。
她一个深闺妇人,何罪之有?
原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娘娘,这会子却如同阶下囚一般,拖着病体亲自出房门问他们要白粥。
他不忍道“红妹,她还病着,日后你替她把饭菜准备足了,别叫她走动伤身。”
众人都有些惊讶,这柳大哥不是最主张要杀了她的吗?
这会子,怎么又怜惜起她来了?
红柳也白了他一眼,“是你叫我别待她太好,你忘了?”
姓柳的男子一时语塞,他又强做镇定道“这不是好,是万一我们有机会能逃出关口,她这样病歪歪的,死在路上怎么办?”
这话说的也不差,只是他的前后态度变化还是逃不过众人的眼。
有人戏谑道“你们兄妹二人真是别扭,三天两头就吵架。这回达成一致了,还闹什么脾气?”
又有人帮腔,“是啊,柳岚大哥,红妹已经做得很好了。”
红柳淡淡道“他总是什么都对,我什么都错”
那道木门之后,陈文心紧紧贴在门上,听着门外众人的每一句话。
她的粥捧在手上,双手汲取着碗上的热气,却一口都没有喝。
其实红柳没有估计错,那一碗粥确实足够她喝了。
她不是为了喝粥,只是为了找个借口观察一下门外的环境。
没想到,她以为是恋人关系的柳岚和红柳,竟然是兄妹。
他们叫她红妹,那她真名应该就是柳红或者柳红妹吧?
她很清楚,这群人里为首的就是柳岚。在画舫上,当先选择攻击她来牵制陈文义和皇上的,也是他。
这个男人聪明,果断,嫉恶如仇,一腔热血。
越是表面上凶悍的人,越是在掩饰内心的柔软。
她有理由相信,这个柳岚,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她。
可她不能赌这个万一。
皇上封锁了扬州来找她,若是找到了这艘船上,难保柳岚不会杀了她毁尸灭迹。
她的怅然若失,步伐蹒跚,都是做给他们看的。
只有让他们对她产生好感和怜悯,她存活的希望才更大。
这也是她为什么发着高烧,还要和柳岚据理力争的原因。
也许柳岚会一时激怒,但他事后想想,只会觉得她胸无城府,性情贞烈。
她缓缓地起身,揉了揉蹲得发酸的膝盖,轻轻地走回桌前。
而后,她端起那碗半凉的粥,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