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廷一整夜没睡。

第二天早晨四点钟，他就去了花房。

昨天晚上他已经订了花，跟老板约好了早晨五点钟来取。

取过花之后，陆彦廷便开车去了墓园。

他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比蓝溪来得早。

墓园守门的人是认识他的，看到陆彦廷之后，略微惊讶了一把，后来还是很热情地和他打了招呼。

陆彦廷朝着对方微微颔首，随后朝着白城的墓碑走了过去。

停下来后，陆彦廷将手里白菊还有康乃馨放到了墓碑前，然后跪了下来——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人生中仅有的几次下跪的经历，都与蓝溪有关。

陆彦廷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跪着。

清晨六点，蓝溪才起床。

起床收拾好之后，她便从卧室出去了。

结果，刚一打开门，就碰上了下半身只裹了一条浴巾的周延。

他应该是刚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

蓝溪有些尴尬：“……”

虽然她跟周延现在对外是男女朋友关系，但实际上两个人私下根本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

她自己对周延没有男女之情，而周延一直都是很有分寸感的人，当初两个人单独去旅行的时候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所以，蓝溪一时间有些懵了。

周延能看出来，蓝溪是被他吓到了。

平时两个人说说笑笑居多，周延很少见她这样子。

他朝蓝溪微笑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怎么样？”

蓝溪：“……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周延难得见她这样子，笑得更灿烂了。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平日里就这个习惯，一时半会儿纠正不过来。

周延没逗蓝溪，点头应承下来她的话，然后就回客房换衣服了。

周延回去之后，蓝溪的尴尬才稍微好转了一些。

是真的尴尬，除了尴尬之外，就没有别的感觉了。

她想，她对周延应该是真的培养不出什么男女之情了——

………

周延很快去换了衣服，不到六点半，他们两个人就一起出门了。

出门之后先吃了个早饭，然后又去花店取花。

周延和蓝溪抵达墓园的时候，接近八点半。

其实，这个时间已经不算晚了。

今天虽然出太阳了，但天气还是有些冷，不过蓝溪今天穿得还算多。

蓝溪挺着大肚子，走路不是很方便，所以周延一路上都扶着她。

考虑到孩子，蓝溪也就没有拒绝，两个人就这样走到了白城墓碑前。

看到跪在白城墓碑前的陆彦廷时，蓝溪当即就愣住了，用力咬紧牙关，捧着花的手收紧了一些。

周延也没想到陆彦廷会出现在这里。

按理说，他已经跟蓝溪离婚了，根本没必要过来。

这段时间，也没再见他提起过挽回蓝溪的事儿，周延就觉得，他应该还是放不下面子。

陆彦廷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时，就知道是他们两个人来了。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起身将她拽到怀里的冲动。

他一点儿都不想看到她和周延在一起……

陆彦廷回过头来扫了他们两个人一眼，没有出声。

甚至，眼神都是平静的。

对上陆彦廷的眼神之后，蓝溪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周延很明显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为了安抚蓝溪的情绪，周延直接抬起手，将她搂到了怀里。

看到周延做出这个动作之后，陆彦廷蓦地收紧了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都在咯吱咯吱地响。

“陆总来这里干什么？”周延面无表情地开口质问他。

“和你无关。”陆彦廷强忍住和他打架的冲动，勉强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跪了太久，起来的时候，双腿有些麻了，险些站不稳。

这样一来，平添了几分狼狈。

稳定住身体之后，陆彦廷看向了蓝溪。

他就这么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他生怕自己说一句话，就惹她生气。

蓝溪被陆彦廷盯得不自然，下意识地往周延身边靠了一下。

陆彦廷看到她这个近乎本能的动作以后，心头一阵刺痛。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依赖过她。

周延拍了一下蓝溪的后背，然后再次看向了陆彦廷。

“陆总还是先走吧，我女朋友并不想看到你。”

周延随口一句话，轻而易举地点燃了陆彦廷心底的那把火。

他一个没忍住，直接抡起了拳头。

“怎么，又要动手打人？”蓝溪扫了他一眼，冷嘲，“你是只会动手打人了么。”

“对不起。”听到蓝溪这么说，陆彦廷马上清醒过来。

他咬了咬牙，什么面子和自尊都抛到了一边，开口道歉，“是我太冲动了。”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蓝溪对他说，“以后不要来打扰他们。”

陆彦廷再次被她的话刺到，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艰涩，“蓝蓝——”

“滚。”蓝溪冷冷地抛出一个字，声音还算冷静。

“……好。”陆彦廷动了动嘴唇，想解释什么，但是忍住了。

终究，还是只说出了这么一个字。

然后，转身离开。临走的时候，他又注意到了周延停在她腰上的手，心像是狠狠插进一把利刃，疼得呼吸都困难了。

他知道，今天的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陆彦廷今天有些反常。

蓝溪本以为，他会纠缠很久才离开。

没想到，竟然这么痛快地走了。

虽然表现得足够平静，但多少还是被她的影响到了心情。

陆彦廷走之后，蓝溪想要跪下来，被周延拉住了。

“这次不用跪了，他会理解的。”

周延知道蓝溪的孝心，但是现在她肚子这么大，跪着确实不安全。

听完周延的话以后，蓝溪点了点头，弯腰把花放下来。

放花的时候，她注意到了陆彦廷先前摆在那边的一束。

紧接着，过往的回忆涌入脑海——

清明节的时候，陆彦廷陪他来过。当时他曾经跪在白婉言的墓前承诺过。

到今天，她竟然都能原原本本地记起来他当时说过的话——

他说：您放心，蓝溪以后交给我，她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我会好好照顾她，护她周全。

当时她是真的信了的，以为他会说到做到，给她想要的一切、好好照顾她、护她周全。

如今走到这一步再回忆起来，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周延一看蓝溪这个表情，就知道她是回忆起了过去。

周延没有打扰她，就安静地站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地站着。

蓝溪用了很长的时间，才从回忆中抽身。

缓过神以后，她紧紧地抿住了嘴唇，盯着对面白城的照片发呆。

她在想，如果白城还在的话，应该也会觉得她很没出息吧……

都这样了，竟然还想着他。

………

蓝溪在白城的墓碑前站了半个多小时，这期间周延一直都没打扰她，就安静地在旁边等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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