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日复一日流逝,每日的工作并非很轻松,相反由于暑假的原因导致酒吧生意特别火爆。虽然每日辛劳又没有太多报酬,可是每日的快乐是真实的,也是不论重复多少遍也不会厌倦的。吴同体验着这一个月以来两人的相依为命,那种苦中作乐的经历是无论多少真金白银也没法替换的。多少年来她都认定自己是一个缺爱的女生,其乐融融的家庭也会瞬间破裂,何况是同窗之情呢?因此她便将自己封闭起来,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对于自身情感也是尽量去避免节外生枝,她明白自己的不幸是不治之症。然而世事难料,她从未将自己的幸福寄希望于球场铁栅栏外的陌生女子。如今再回想二人相识相知的过程,她觉得不可思议,也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迈出了第一步。也许世间真的存在一见钟情的说法吧!再动人的感情故事都要起源于眼缘,这无关长相与气质,有的人仅是一瞬回眸就能使对方觉得与之一定会有精妙的故事发生,这原因无法解释,是科学以外的难题。
曾禾倒没有对吴同一见钟情的情愫,初见只是简单的嘱托而已。在今后的一次次相遇都是碰巧居多,她自己也不明白与吴同之间为何有那么多碰巧的机遇。当她逐渐发现吴同内心中的软弱与凄冷时,她对眼前低头的女孩不由得生出一种强烈的怜悯与保护欲。起初她绝不相信这是爱的一部分,换句话说,曾禾觉得自己与吴同是两个世界的人。曾禾憧憬的是激烈与生命力,是飞蛾扑火般惊险又伟大的感情。如果说吴同对曾禾是一见钟情的话,那么曾禾对吴同无疑是日久生情,尤其是在发现吴同柔弱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一颗渴望刺激与心跳的灵魂。是那样隐晦却躁动的灵魂将曾禾拖入爱河,并深陷其中。吴同是一个慢热的人吧!刻意保持距离的她一旦被感性占据上风,那么便是片刻不离,甚至愿意无私地将自己的一切奉献出去。对,她其实是一个勇敢无畏的女孩。曾禾想,同性之恋是令人望而却步的,即使是自己深陷其中的时候也有过犹豫挣扎,也有过及时止损的想法,可是那个永远低着头沉默的吴同却为此毫无畏惧,更加大胆地走向对方,诚实又坚定地面对自己的欲望。
吴同在质疑自身的那个夜晚思念母亲,那个在婚姻不幸后变得沉默寡言的女人,从未将自己的心里话或者情爱相关的话题与儿女谈之,却在那个送离她的清晨握住她的手说:“我生命中总是充满偏执,偏执地去爱一个人,也偏执地毁了一个家。如果有一天你也偏执地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我希望你要勇敢。”她意识到这份爱情显得尤其病态,也尤其可笑。当她在与自己的思想作斗争的时候,母亲临别前的话无疑又成了她的一阵强心剂。是的,我是吴同,女性,我爱的曾禾也是女性,社会道德无法约束我,伦理道德也不值一提,流言蜚语与鄙夷眼光都是浮云一片。在太阳死亡后、在造物主灭世后、在天地经无尽的沧桑巨变之后,万物归为尘埃,剩下的也是我们的真情实感。
多年后结识的陈曦也这样夸赞过吴同,你真是一个勇敢的女孩。是啊,她勇敢地爱上一个同性,她勇敢地释怀惨痛的过去,她又再勇敢将自己的爱与生命奉献给于柯,同时也不会让对方觉得这份爱会因为过于沉重而感到负担。大家看到的是她为爱痴狂,为爱迷失,深情地生活着。这一点是当代女性所缺乏的爱情观之一。
她们对彼此的依恋随着这次凤凰古城的流浪之旅发展得越发不可收拾,在夜以继日的陪伴与欢笑里,她们同甘又共苦,无数次体会着一无所有的凄凉又庆幸地拥住对方。她们开始在欲望的洪流中带给对方生理上的快乐,开始了属于她们的性生活,这一切都将二人的感情推至高潮。
“即将离开古城了,还有什么心愿呢?”吴同问。
“去许个愿望吧!”曾禾回答。
许愿亭位于凤凰古城龙脉龙头位置,在凤凰风景区“虹桥”旁沿江的石板路、东关门楼阁上的一个亭子,因人杰地灵,山清水秀,当地人很久以前在此许愿祈福,号称“聚山水灵韵锁前世今生”而著称――许愿亭。二人并肩站在亭子内,虔诚地祈祷。
曾禾默默许愿:“我希望父亲与华叮咚平平安安,我希望Yolo的每一员都活出自己期望的人生,我希望吴同能够永远开心幸福,永永远远。”
吴同默默许愿:“我希望我的家人平平安安,我希望我与吴同能够永远在一起,永永远远。”
最后的一个班,夜晚的客人不算多。老板吩咐厨房做了小龙虾与炸串,又开了一箱啤酒,招呼曾禾和吴同以及店内的两个员工围坐在舞台边的木制酒桌上,算是践行。由此可见,二人这个月不论是工作还是人品都是得到所有人认可的,当初对二人不屑一顾的老板竟在践行之夜慷慨陈词:“来我们大家一起举杯为两个小妹妹践行,这段时间辛苦二位了。吴同勤劳认真,曾禾动人的歌喉也为本店招揽了不少客人,老哥我再次由衷地感谢你们两个人了。希望此次离别不会是永别,我呢,会继续经营这家酒吧,等待你们二人空闲之余来凤凰做客,这里随时欢迎你们,好吧!”另外的两秒工作人员也附和道:“对!欢迎你们!可记得再回来喔!”
“干!”随着老板的一声令下,众人双手捧着巨大的啤酒杯仰头畅饮。
众人喝到很晚,酒吧内仅有三两桌客人。喝到尽兴的老板蹒跚地爬上舞台,在没有伴奏的情况下,大声地唱:“伤离别...”面对这突入起来的刺耳的歌声,角落处的客人都投来鄙夷的目光,旋即又发出阵阵嘘声。突如其来的尴尬令他酒醒了几分,悻悻地走下舞台,作着抱歉状缓缓走回座位。这时一位服务员愤愤地开口:“竟敢嘘我们老板,曾禾你上台给她们来一段,替老板挽回面子。”另外一位同伴也附和:“对对对!必须找回面子!”有些微醺的吴同也认同地点了点头,打趣道:“最后一天,免费加个班吧!”
带着同伴的阵阵欢呼声,曾禾最后一次走上那个并不宽敞的舞台,感受最后一次彩光的照耀。她调试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凑近麦克风轻声道:“大哥,谢谢你这一个月以来对我们二人的照顾,既然你喜欢这首歌,那这首歌我为你而唱。”说完,歌曲的伴奏很应景地响起,头顶的光束突然由快至静,又缓缓地播散在酒吧的墙壁上。之前发出嘘声的几个粗汉也好奇地将目光投来,更像准备继续看笑话。
“不要问不要说,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一刻,偎着烛光让我们静静地度过,莫挥手莫回头,当我唱起这首歌,怕只怕泪水轻轻地滑落,愿心中永远留着我的笑容,伴你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这时酒吧内仅有的几位客人都纷纷看向舞台,仔细地观察着光芒中高挑的女子,一脸称赞地鼓掌。之前发出嘘声的那几位不礼貌的客人也陶醉地跟唱起来,脸上全剩下欣赏与微醺。吴同已经有些醉了,她双手托腮注视着台上的曾禾,二人目光相聚的时候,正巧是那一句:“伴你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酒精将内心的情感放大,那种油然而生的激动是难以抑制,吴同几乎将自己内心里涌动的那句话大声呼喊出来,她竭力地控制住自己,最终虽不是大声呼喊,但也带着急促的气音与凝咽:“曾禾,我爱你!”
“伤离别...离别虽然在眼前;说再见...再见不会太遥远;若有缘,有缘就能期待明天,你和我重逢在灿烂的季节。”唱最后一句的时候,曾禾温柔朝着酒吧内的所有同伴与客人,灯光与桌椅挥动着手掌。她在最后一刻再次意识到,这一个月的美好时光终于要画上句号了。她的脑中浮现出二人背着沉重的行囊在陌生的街头横冲直撞的画面,浮现出古城内外一张张和善的面孔,浮现出与吴同双手合十地驻在许愿亭里的映像。
那夜回到旅馆后的人依旧激情澎湃,仿佛都在将对古城的不舍化作愤慨的肢体动作。她们激动又粗鲁地抓着对方的身体,恨不得将指尖刺入对方的□□。她们贪婪地吮吸着对方,汗液将她们牢牢地黏在一起。从古城奇峰山顶俯视而下,灯火逐渐暗淡的城外,矮小的旧楼处还有一盏不灭的黄色灯光,窗帘上的两个灵魂妖娆地扭转在一起。寥寥的白雾遮月,宛若一席遮羞白布,一望无际的黑夜竟也羞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