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真扫兴。
程桀伸手把沉默的姑娘拉近，几乎要抱住她。
“你干什么啊！快走吧，别连累我。”她低声的警告。
“真狠心啊。”程桀低笑，把手掌盖在她柔软发丝上，安抚一样的轻揉：“等我回来呗，喻医生？”
不等她答复，又像是害怕听到拒绝，他很快转身往外走。程桀亲自开车，很快再次把追上来的狗仔甩开。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这次多绕一些路，直到再也看不到狗仔追车的迹象，才将车速慢下来。
“桀哥……你和喻医生……？”文正其实早就有所怀疑，只是刚才的画面证实了他的猜想。
程桀停车后拿出一包新的烟拆开，答非所问道：“你曾遇到过让你心甘情愿，什么苦都愿意吃的女孩儿吗？”
文正愣了下，摇头：“没有。”
“你曾遇到不惧流言蜚语，也要对你好的女孩儿吗？”
“……没有。”
文正知道程桀不会不缘无故说这种话，难道和喻医生有关系？
程桀点完烟后把车窗摇下来，“我遇到过。”
在此之前，她还不是现在这样的冷漠凉薄。
她就如一道温暖的月光，从阴暗的角落洒进他荒无的心。
她也曾对他很好。
程桀记得，也是这样的雨天——
中秋过后，程桀所在的工厂开始紧急加班，他因此很久没有回过家，几乎住在工厂。
樱桃每次过去看他，熟悉的工友总会调侃：“阿桀的小女朋友又来了。”
程桀没有解释，心里存着点奢望。
他在去见她之前，总会把破旧的衣服整理好。
樱桃每天一到饭点就会过来。
厂里有食堂，不过两人的见面地点不是在那里。
程桀走到工厂外面的小树林，看到樱桃抱着饭盒乖乖坐在石头上等待。
她的小靴子重复点在地上，无聊时还会玩袖子上的毛球。
程桀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她不应该受这种苦。
樱桃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程桀立刻笑得双眼弯弯，拿出饭盒说：“快来看看今天的饭菜合不合你胃口。”
“你天天过来就不怕别人说你闲话？”程桀没接她递过来的筷子，冷淡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
虽然在关心她，但樱桃不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
“你救过我哥，我们会知恩图报。”
“那你哥怎么不来？”
“他怕你。”
“……”
樱桃把饭盒推给他：“你吃吧，既然你不想看到我，我以后把饭送给别人，让他们带给你就是了。”
程桀并不是不想见到她，他比任何人都想看到她，看到她就觉得开心，只是觉得这种地方和她太不搭。她每天来看自己，他只是怕她因为自己被嘲笑。
樱桃把筷子塞给他，起身要走。
程桀抓住她手：“生气了？”
樱桃赌气的点头：“对啊，你总是这么凶，我不要看到你。”
程桀没有跟女孩子相处过，不懂要用怎样的态度。他习惯于每天一睁眼就是挣钱，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早就习惯冷着脸。
“……对不起。”
樱桃并不知道这是程桀第一次说这三个字。
他想拉她坐下，樱桃扭过头不看他，耍小女生脾气。
程桀没哄过小姑娘，心里有点着急，“你想我怎样，你教我呗。”
樱桃见目的达到，偷偷的笑，故意装不高兴。
“真的？”
程桀给她低头：“嗯。”
樱桃这才愿意坐下来：“首先你不能对我这么凶，不能对我冷着脸，要好好跟我说话。”她每说一样，就竖起一根手指，非常的认真。
程桀看着她笑：“行。”
“关心人就关心人，不能冷着脸。”
“嗯。”
“少打架，下次进拘留可没人保你。”她瞪着眼威胁，模样很可爱。
程桀勾着唇，声音酥磁：“好。”
樱桃满意的递给他筷子：“快吃。”
他在吃饭，樱桃便安静的打量工厂，忽然小声问：“程桀，你在这里面会冷吗？”
最近快入冬了，温度骤降，她今天过来都穿着厚衣服呢，可程桀只穿件薄薄的T恤。
她担心的眼眸过于温柔，程桀不想被她看出自己的失态，平静垂下眼。
“…不冷。”
“真的吗？”
小姑娘问题真多啊，可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会觉得不耐烦。
“嗯。”
程桀吃完饭回厂继续干活，下午的时候车间主任过来巡视工作，走到他工位时特意跟他说：“你女朋友走的时候拼命求我给你多一床被子，看起来可着急了。”
程桀身体一僵。
主任有些羡慕：“你们这个年纪的感情最纯真，要珍惜。”
主任走后很久，程桀才回过神。
厂里的工人忙忙碌碌，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忽然开始厌恶自己的一切。
没遇见喻樱桃之前，他过惯了苦日子，打工挣钱，时不时和镇上小混混打打架，就是这么长大，野蛮得像是风中的杂草。
从前没觉得这样有什么大不了，可现在却感觉无地自容。
樱桃根本没必要来这里，也不应该和他这样的人走得近，更何况是为他求别人？
樱桃不知道程桀的想法，她对他好，只是想报答他帮过自己，也帮过喻天明。
虽然程桀说过不冷，樱桃还是不放心，拉上喻天明去镇上给程桀买了一床厚厚的被子和棉服。
喻天明充当工具人帮忙试衣服，他看自家妹妹这么贴心的帮别的男生选衣服，又是嫉妒又是难受。
虽然他真的很不看好妹妹和那种小混混在一起，可程桀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一遍遍说服自己试着去接受。
当主任把樱桃送来的衣服和被子交给程桀时，他愣着神，有些不敢置信。
主任笑了笑：“别说你不敢信，就是我也不敢信，小姑娘对你可真是用情至深。”
程桀不会这么想，他清楚樱桃不喜欢他。她只是想报答他，可哪怕这样，也足够令人吃惊。
他加班这几天，除樱桃之外没人来看过他，连老头也没有，大概打牌喝酒早就忘了他，可是樱桃每天都来，还送他衣服和被子，这是程桀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衣服。
程桀没抬头，声音沙哑：“她怎么没见我？”
“她说要代表学校参加奥数和物理比赛，得回去温习功课，让你好好保重自己。喏，给你的饭盒。”
**
程桀休假那天，樱桃提前去工厂外面等他。
秋风萧瑟，镇上的树叶早就泛黄，工厂外面铺着一地的落叶。
程桀出来的时候，樱桃坐在台阶上无聊的数树叶，她戴着毛茸茸的帽子，齐刘海藏起来，整张脸清灵纯美，唇角弯弯的，颊边有梨涡，很甜又很乖。
程桀没打扰，站在原地看她。
小姑娘傻里傻气，根本没发现他早就出来。
“樱桃。”
樱桃循着声音转身，看到程桀时惊喜的站起来朝他用力挥手。
“程桀！”
也就是这一瞬间，程桀无比确定自己的心意。
樱桃微笑看着由远及近的男生，他高高的个子，至少有一八五，穿着她买的黑色外套，帅气挺拔。
“我的眼光真好，你穿我送的衣服真好看。”
喻天明的个子没有程桀那么高，所以樱桃买大两号，程桀穿着刚刚合适。
程桀噙着笑弯腰看她，很低的两个字：“谢了。”
樱桃没听见，踮起脚尖去仔细听，“你说什么？”
程桀看着她茫然的脸，说：“手冷。”
樱桃摸摸他的手，不冷啊。不过男生的手指修长，掌心很大。
樱桃后知后觉自己这么做不对，愣愣地抬头，看到程桀沁满笑的眼睛。
他把她的手放进自己兜里，捧着她的脸如同捧手心宝，“你竞赛怎么样？”
“冠军。”樱桃垫脚有些累，脚跟放平的时候，被程桀捧在手心里的脸挤到一起，肉嘟嘟得有点傻气。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鬼鬼祟祟的又踮起脚，试图让自己的面部变得自然，这些小心思自然没有逃过程桀。
他低缓的笑，隔着帽子摸她头：“不丑，可爱着呢。”
**
程桀开车回去时，樱桃正在锁门。
锁很大，有些重，她不舍得把程桀送的蛋糕和花放地上，所以锁得不太顺利。
滂沱的大雨遮盖着脚步声，樱桃并不知道程桀已经越离越近。
就在她怎么也摁不进那锁的时候，炙热的怀抱忽然贴住她后背。
男人的双臂从后面伸过来，骨节匀长的手指握住她冰凉的手帮她锁好。
落在耳畔的嗓音低哑近乎温柔：“这种事都做不好，喻医生是不是需要一个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