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与此同时,巡防营地牢中一扇严整厚重的大门打开了——一个披着墨色斗篷的身影出现在扶朔使臣左少琛面前。
斗篷宽大的兜帽及囚室中昏暗的光线完全遮掩住了来人的面目。
左少琛的嘴角扯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紧不慢地从铺满枯草的地榻上站起身来,轻轻拍落了粘在他使者华服上的草茎和灰尘,接着从容不迫地走到囚室中间的木桌边,振袖落座,向着面前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身影缓缓开口道:“我以为先来看我的,会是将我请到此处的平朔将军,却不料深夜来访的,竟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
“既说是身份不明,又如何确知我不是她?”斗篷下发出的声音清冷多于疑惑。
左少琛抬起手对着那身影上下比量了一下,径直回道:“姑娘身姿纤柔曼丽,全无平朔将军的风骨气度。”
见那身影听了此话半晌不言语,左少琛故作恍悟之态,竟而打趣道:“莫非是平朔将军担心本相在这狱中长夜无聊,特意送姑娘来与我释闷遣怀的?”
“你……你放肆!”不知是出于被轻慢的愤怒还是被调戏的羞怯,伴着一声急躁而尖锐的喝止,那身斗篷几乎颤抖起来了:“你可知我是谁?竟敢这般说话!若是陛下听到此语,你恐怕就再也回不去扶朔了!”
“哦?这么说,倒是我所见有误了?”左少琛那双比暗夜更让人看不透的眸子里,终于被勾起一抹兴趣的光芒,询望着面前仍旧未露出真面目的身影,道:“我以为我若因这般调笑之语触怒贵国主君,只会是因为这三个人,”左少琛伸出三根指头,继续说道:“其一为江凌霜,其二为贵太后后,其三为毓宁公主。却竟不知还有第四个人。”左少琛于是从桌边起身走向那人道:“如此,我倒真想见一见姑娘的尊容了。”
“没这个必要,”那人说着向后退了两步,又道:“左相只需知道我是奉太后之命而来,可以助你完成此行迎江凌霜去扶朔和亲的使命即可。”
听到此处,左少琛心下已然猜出面前不肯露面之人的身份。
此人能够通过巡防营守卫探访地牢,而从她此来之用意,即可知其既非江凌霜所遣,又非南晔国君之使。听她口气,应是身份尊贵之人,同时又得太后信任,由此推知此人十之八九是那位一心想做南晔皇后的襄国公府长女姝莲郡主晏姈姝了。
但他并不道破,却依言不再近前,只是用不无好奇的语气问道:“你将如何助我?”
晏姈姝轻轻一笑,说道:“左相何必装糊涂?难道你真的相信,你此时能身在此处是江凌霜所为吗?还是说你以为仅以私囚国使为由,就能迫使她被降罪远放?”
“我只知道押我来此的是巡防营校尉殷虎,他可是江凌霜的属将,怎能说他不是奉其主将之命行事呢?”左少琛并不正面回答,口中仍是一番行人辞令:“至于江凌霜会不会因此获罪,这就要看贵国主君与我扶朔止戈交好的诚意了。而若要我把身陷此间,归功于姑娘的相助,左某可就不得不感到犹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