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火折被划开,漆黑中亮起一道火光。
身后的男人已经退远,楚卿下意识碰了碰唇,唇上还有方才那人指尖落下的余温。
她轻咳了一下,问道:“你怎么在这?”
萧绛点燃蜡烛,走到小屋的角落,足尖在地板上轻踏几下。
咚咚。
传来一阵空洞的回响。
“先跟我来。”
萧绛说着,俯身掀开铺在地上的毛毯,露出一个通往地窖的入口。
皇城中有在偏屋开地窖存储粮食的习惯。
地窖里摆着不少米缸,但都是空的。眼下天气回暖,角落里积存的白菜已经开始发酸。
这间屋子应该很久没住人了。
进入地窖后,萧绛将地窖的入口关上,放下烛台,抖了抖方才掀地毯时飞到衣摆的灰尘,蹙眉问楚卿:“你怎么来了?”
楚卿环顾四周,又望向头顶的入口,不答反问:“把赫巴拓抓来的黑衣人,是叶危?还是叶安?”
萧绛抬眸:“叶危,你认出他了?”
楚卿靠在墙边,摇了下头:“没,主要因为你在这。你把赫巴拓绑到这来做什么?”
“等人。”
萧绛语气平平,又走到一旁点亮了另一盏烛台。
明亮的烛火在萧绛的鼻梁上投下一道阴影,映照出恰到好处的弧度。
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让萧绛的侧颜看起来孤高冷漠,可鼻梁与眼角间的一颗浅淡的朱砂痣,却似雪中红梅,令这份孤冷平增一丝易碎感。
楚卿出了下神。
默了片刻,才道:“劫车的刺客是金敕人,护送赫巴拓的队伍中也出了叛徒。近百名金敕暗探混入皇城,城防司和禁卫军都没有察觉。
“除非金敕人懂奇门异术、有飞天遁地之能,否则,只能是禁卫军内部出了问题。”
楚卿微扬唇角,看向萧绛,“这里是京中布防最薄弱的地方,王爷把赫巴拓抓到这,是为了引蛇出洞?”
摇曳的烛光映在萧绛眼底,他淡淡道:“你很了解京中布防。”
楚卿朝后一靠,点头:“嗯,楚大人教的。”
萧绛:“……那楚大人没教你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孤身赴险吗?”
楚卿坦然摇头:“没有,楚大人自己就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怕冒险,她也不会从乡野一路闯到京城。
萧绛思量一瞬,没反驳,她确实不是这样的人。
身为女子远走京城,女扮男装科考入仕,哪件事有十足的把握?
她还不是一样也没落。
当年济州匪患,萧绛落入匪手。楚卿为了救他,甚至不惜以身涉险提议用自己置换。
“孤身赴险”四个字,快成她楚钦的特权了。
萧绛吩咐:“如果有人来了,你在这等着,别出声,也别擅自行动。”
楚卿哦了一声,反问:“那你呢?”
萧绛:“叶安还在上面埋伏,我得上去。”
话音未落,上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楚卿摊手,做了口型:上不去了。
萧绛:“……”
反手熄灭了烛台。
视线一暗下来,声音开始显得格外明显。
听脚步声,应该是来了一队人。伴着脚步还有兵甲磕碰的声音。
很快,偏屋的木门吱嘎一声,有人推开了屋门。
楚卿守在地窖入口,闻声回身去找萧绛。可惜地窖里漆黑一片,萧绛又穿着黑衣,一眼望过去什么都看不见。
楚卿低低唤了一声:“王爷。”
“在这。”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卿下意识回身,鼻尖忽而撞上一股清淡的乌沉香。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楚卿压下声音,“赫巴拓还在上面,万一被带走怎么办?”
光线晦暗里,隐约看见近在咫尺的萧绛做了个息声的手势:“那不是赫巴拓,赫巴拓在祁王府。”
许是为了通过入口听地上的声音,萧绛站得很近,近到楚卿几乎可以听见他轻浅的鼻息。
一呼一吸,落在耳畔,有些热。
楚卿退了半步。
紧接着,地窖上又传来一阵急促的小跑声,有人在赫巴拓躺的位置停下,大喊:“黄将军,人找到了。”
楚卿皱了下眉:“黄威?”
萧绛点头:“禁卫军副统领。”又顿了顿,“这也是楚钦告诉你的?”
“王爷怎么三句不离楚大人?”楚卿侧眸看向萧绛。
萧绛别过头:“……上面有人,别说话了。”
翻脸比翻书还快。
届时,上方又传来黄威与手下校尉的对话声。
“祁王找到了吗?”
“回将军,二队的人已借搜查刺客之名在各个街巷排查。金敕的人方才也来信,表示只要我们肯把赫巴拓交给他们处置,他们会帮我们除掉祁王。”
“好。”黄威大笑几声,“抓到萧绛先留活口,送去给金敕的人处置。祁王死于金敕刺客之手,三殿下也好同圣上交代。”
校尉领命:“是。”
地窖之下,楚卿戳了戳萧绛的肩膀,低声道:“哎,王爷,他们的目标好像是你啊?”
萧绛睨她一眼:“本王不聋。”
“那你打算怎么办?”楚卿又小声问。
萧绛面不改色:“祁王府的人已经将这包围,他们出不去这个门。等他们离开屋子,叶安会下令动手。”
之所以不在现在下令,是因为萧绛和楚卿还在地窖里,万一抓人时被黄威发现二人,保不准出什么意外。
事情到差不多已成定局,楚卿从楼梯上下来,靠坐到地窖边上等着黄威一行人离开。
地窖上时不时传来黄威和属下的话音,他们在商量除掉萧绛后,如何把萧绛手里握着的北林军虎符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