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汉是被人抬回去的,临被送走的时候吊着一口气没昏,瞪着一双凸出的圆眼死死盯着楚卿,嘴里嘀嘀咕咕地骂着,似是打算日后找徐昭算这笔账。
这种老无赖最是欺软怕硬,眼下被抬出女子书院,说不准伤一好就会去找徐昭的麻烦。
楚卿叫停抬人出府的小厮,走到徐老汉身边道:“从今往后,本官会派人昼夜不歇地盯着你,你敢做出半点出格的举动,京师府衙的人不出半刻钟就会抓你去吃牢饭。所以你最好安分些,别再落到本官手里。”
徐老汉被吓住,接下来的几日果然安安分分没再折腾。楚卿派人盯了他几日,见他不再作妖,又把人调了回来。
徐家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
次日,楚卿受命随华筝将军入朝面圣商谈通商一事。
入宫路上,华筝忽然问她:“听闻昨夜楚卿大人似乎和什么人起了冲突,事情麻烦吗?已经解决了吧?”
华筝来京中考察,势必暗中带着不少眼线。昨夜的事情动静闹得不小,华筝有所耳闻,楚卿并不意外。
“劳将军挂心,已经解决了。”
赌鬼父亲绑架女儿”的事情传出去不好听,尤其对于华筝这样自小生活在女尊男卑社会里的女性,只怕听不得这样的事情。楚卿担心因此影响华筝对大靖的印象,没多说什么。
华筝却又问:“那位受惊吓的姑娘,是昨日随大人一同接见本将的女官吧?”
楚卿点了点头:“嗯,名唤徐昭。”
许是看出楚卿不想多说,华筝也不再多问,转而闲谈起来。
“本将打算离京后去大靖与兰沧交界的商路上走走,楚大人见多识广,可有推荐的去处?”华筝笑着问道。
楚卿应道:“大靖与兰沧接壤之地绵延数千里,各城风土各有不同。将军倒还真是问住我了。不过我那有本游记,是我朝元老周先生的著作,其上倒是记着不少交界地上的风土人情,将军若是感兴趣,等待会离宫,我回府拿给你。”
华筝闻言问:“周老?是周亭以老先生吗?”
楚卿点头:“正是。”
华筝笑了笑,眼底流露出钦佩之意:“实不相瞒,本将曾在兰沧与周老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先生风骨绝尘,属实称得上一代大儒。只可惜本将是个粗人,恐老先生见笑,不敢与老先生攀谈。若是有机会,楚大人可引荐本将前去拜会周老先生?”
楚卿思量道:“将军有意拜会周老,在下自然愿意引荐。不过周老近日公务繁多,只怕腾不出空来。容在下明日去鸿章书院提前请示过周老,再与将军联系。”
华筝又问:“周老先生在鸿章书院吗?”
鸿章书院作为大靖第一书院,华筝早有耳闻。
楚卿应是,解释道:“周老五年前致仕,离京游历四方,前些日子回来后便任了鸿章书院的掌院。”
华筝道:“这事本将昨个在茶馆听说了。周老是去年回来的吧?唔,说起来,那阵你们礼部好像有位大人刚刚遇难不久。”
华筝的话无意给楚卿提了个醒。
周老回来得时间巧,而《四荒游记》后半部分写得稍显匆忙,也不像周老的一贯风格。
楚卿垂眸没应话,心下却不免想:难不成周老是为了她特意赶回来的吗?可周老远在边境,是如何得知她在京中遇难的呢?
几日后。
这晚,最近忙着处理家事许久未露面的徐昭忽然找到楚卿,说她已经将弟弟徐虎过继给隔壁的王婶抚养,而她也想离开京城去外面闯荡一番。
但徐昭从未出过京城,不知该去往何处,她来找楚卿,是希望楚卿能给她指条明路。
楚卿思量片刻,说道:“我认为好的出路未必适合你。如果你现在还不知道该往哪走,倒可以去见一见华筝将军。华将军离京后会去兰沧与我朝交界的商路上考察,但她语言不通,需要有人随行翻译。昨日华将军还问我京中可有能随她远走的女子。
“从京城到兰沧边境,可以途径大靖的大半疆域。或许你四处走走看看,就知道该去哪了。”
徐昭闻言,忽而跪地叩拜,行的是朝中官员见上司的跪拜礼。
这礼是楚卿前些日子为了方便她们和朝中官员打交道,教授往来礼节时顺口提的。那时楚卿还笑说跪拜礼太大,她们用不上,非谢恩或谢罪,不必行此大礼。
而此时徐昭俯首而跪,微微哽咽道:“先生请受学生一拜。”
楚卿忙去扶她:“快起来,我哪受得起这么大的礼。”
徐昭抬眸,目光真挚地看向楚卿:“先生受得起。只有先生您,才担得起我等女学生叫这一声‘先生’。”
……
兰沧与大靖的通商合约顺利签订,华筝将军与一众兰沧使者也于四月初十这日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