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
大风历一千零四年五月十七。</P>
当人们开始习惯于槐都这种停滞的模样，安静的走在上午的街巷之中的时候，突然便听见了一种很是熟悉的轰鸣声。</P>
而后下一刻，人间街巷开始迅速的进行着沉降飞升，有巳午妖卫的身影出现在了街头，而那些黑袍的天狱吏，却是缓缓离开了那些街巷。</P>
顾小二肩头挂着一块抹布，很是好奇地站在面馆的门口看着。</P>
大约今日槐都的人都在看着这阔别半月之久，重新开始流转的槐都。</P>
对于大多数世人而言，或许五月的故事，除了兵部尚书的死，便只有槐都停滞算得上大事了。</P>
或许还有发生在城南那个天狱和巳午妖府都未曾出面解释的离奇的故事。</P>
顾小二或许知道得多了一点，但是也不会多到哪里去。</P>
不管怎么说，当他看见槐都街巷在上午的日色里还是变换着的时候，心中终究还是多了一些安定感。</P>
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看了这么多年运转着的槐都，突然有一日这座都城便这样停下来了，也不知道会停多久，心中总归有些不安。</P>
顾小二脸上有了些笑意，放下了帘子，重新走回了面馆里。</P>
卯辰天狱之治与巳午妖族之治的交替节点，面馆里向来没有什么客人。</P>
是以一众人都是在那里休息着闲聊着。</P>
祝从文正洗完了碗，擦着手从后厨走了出来。</P>
“槐都恢复正常了。”</P>
顾小二的语调与神情都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开心。</P>
在动荡之后，重新活在习以为常的故事里，自然有着一种浓烈的心安。</P>
祝从文倒是没有像顾小二那么开心，只是静静的向着窗外瞥了一眼，看着那些已经重新构架完毕的长街，只是轻声笑了笑，说道：“挺好的。”</P>
对于顾小二他们而言，自然是很好的事。</P>
当初槐都突然停滞的时候，他们一度以为连槐都都要像人间别处一样无法安定下来了。</P>
虽然槐都这些日子确实未必真的安宁。</P>
只是那些东西都是与绝大多数人无关的事。</P>
顶多是在酒桌上谈一谈，巳午妖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已。</P>
城南的故事确实是藏不住的。</P>
人们猜测着某个妖府里的侍中大人是否已经焦头烂额——对于许多人而言，自然算得上有些喜闻乐见，毕竟那位大人不是世人，而是妖族。</P>
两族之间的故事，在人间山火燃起的时候，便重新被世人记起来。</P>
只是面馆里那个说着挺好的书生，却是清楚，侍中大人或许并不会像世人所想象的那样焦头烂额愁眉不展。</P>
那个夜晚能够那么平静地与自己说着那些东西的人，如何会不知道巳午妖府做出那些事之后人间的反应？</P>
祝从文长久地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那些喜上眉梢的行人。</P>
顾小二走过来看着祝从文许久，倒也没有说什么，他自然知道对于世人而言有些故事或许已经结束了，但是对于这个书生而言还远远没有。</P>
二人站在那里看了许久，有人掀起了帘子走了进来。</P>
顾小二转身过去，脸上带着笑意问道：“客官要点.....”</P>
这句话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P>
祝从文古怪地转头看去，脸上却也是带上了一些惊色。</P>
来的人自然不是寻常来吃面的客人，倘若是寻常之人，面馆里的几人大概也不会变得这般古怪。</P>
那是一名吏部吏人。</P>
顾小二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祝从文，而后重新回头看向了那名吏部官员，轻声说道：“大人有事吗？”</P>
那名吏部吏人环视了一周面馆里的那些有些忐忑的人们，而后目光停在了窗边的祝从文身上。</P>
“悬薜院一千零三年学子祝从文？”</P>
祝从文倒也平静了下来，向着那人行了一礼，说道：“是的，大人。”</P>
那人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道：“随我走吧。”</P>
说完这句话，那人便径直转身，掀起了帘子走了出去。</P>
顾小二有些担忧地看了祝从文一眼，犹豫了少许，倒是连忙追了出去。</P>
祝从文倒是平静得很，站在窗边整理着衣裳——毕竟方才还在后厨洗碗打杂。</P>
“不知道大人方便透露一下，这次是因为什么事吗？”</P>
顾小二的声音从面馆外传了进来。</P>
那名吏人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好相处的模样，但语气却也没有多恶劣，只是说道：“事关重大，你们还是不要乱打听。”</P>
顾小二显然有些不死心，还在问着些什么，祝从文却是已经走了出来，拉住了顾小二，将他往面馆里推去，笑了笑，说道：“顾哥放心吧，没事的。”</P>
顾小二叹息了一声，默默地看了一眼祝从文，后者与那名官吏走上了长街去，渐渐没入了人流之中。</P>
面馆里剩下的小二也偷偷探出了头来，在那里看着顾小二。</P>
“二哥？”</P>
顾小二沉默了少许，而后摇了摇头，说道：“或许确实没事吧。”</P>
“你怎么知道的？”</P>
顾小二轻声说道：“因为他看起来有些客气，按理而言不应该这么客气。”</P>
所以为什么这么客气呢？</P>
顾小二没有再说什么。</P>
长街里似乎还有些书生模样的人在走着。</P>
一众人看了许久，重新回到了面馆里，只是还没来得及议论一下，便再度有人掀起了帘子走了进来。</P>
这次几人看见进来的二人时，神色很显然地凝重了起来。</P>
一人来自刑部，当初几人都是见过的，而另一人，却是来自大理寺。</P>
顾小二作为老大哥，于是再度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二位大人所为何事？”</P>
“祝从文呢？”</P>
那名来自刑部的吏人看着顾小二问道。</P>
顾小二犹豫了少许，而后轻声说道：“便在方才，被别部的大人带走了。难道二位大人并不知情？”</P>
那二人对视了一眼，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P>
面馆里的众人默默的等了许久，直到确定真的不会在窜出来什么天狱吏巳午卫了，才终于松了一口气。</P>
有人好奇地看着顾小二问道：“大理寺的人找祝从文做什么？”</P>
顾小二站在窗边张望着，沉默了少许，轻声说道：“问得好啊，他们找祝从文做什么？”</P>
大概并不是为了祝从文而找的祝从文。</P>
或许和某个侍中大人或者城南之事有关。</P>
只是很显然，水在瓶身为门下省最高长官，除了天狱与陛下，刑部也好，大理寺也好，都是无权直接问责的，自然只能从别处入手。</P>
顾小二觉得自己或许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只是终究这些事情与他无关，他也接触不到，于是重新拿起了抹布，在那里擦起了桌子。</P>
......</P>
随着那些天狱吏在槐都街巷之中消失，也意味着持续半月有余的天狱之治的结束。</P>
天狱不再接管槐都，自然一切复归其职。</P>
大理寺位于槐都以北，与当初兵部尚书府离得并不算太远，只是随着当初槐都停滞，这样一处司衙也便被长久地滞留在了槐都地底穹壁之下。</P>
大理寺卿与吏部尚书年岁相仿，大抵而言，是同一批入仕之人。</P>
不过二者大约并非什么旧相识，否则大概也不会发生今日这种令人心生疑惑之事。</P>
正在衙中处理事务的大理寺卿在得知了吏部那边先行将祝从文带走了的时候，自然很是头疼。</P>
现而今的槐都这些事情，大理寺其实并不愿意掺和进来。</P>
一者是天狱，一者是巳午妖府，二者自然都不是什么寻常的部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