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样一个书生为原点,无数道文一如水波一样,落向整个青山人间。
城中所有人都是茫然地看向天穹,不知道在这片山城之中发生了什么。
柳青河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那些扩散向人间的道术波纹,轻声说道:“你找不到他们的。”
卿相默然的看着一直扩散百里,都未曾有着什么波动的那些道术波纹,沉默了很久,缓缓说道:“为什么?”
柳青河平静地从黑袍袖口里伸出手来,并指如剑,自衣袍之上那些有如锁链一般的道文之上垂直滑落,那些金光道文无比迅速地消融而去,弥散在了天地之间。
这个天狱之主切开了卿相的那些束缚,而后平静地抬手指向了人间天穹。
“因为他们不在人间。”
随着这样一句话落下,卿相便好似听见了一声极为清脆的机括之声,自高天之上垂落下来。
这个书生怔怔地抬头,看向那些暮光四垂的天穹,一些都在昏暗下去,然而有着某些很是明亮的东西,正在缓缓落下,自柳青河先前送出那一剑,从而导致整个人间天穹,长久的留着的那一道剑意辙痕之中坠落下来。
那像是一道极为皎洁的月色,也像是某个天上之人失手坠落的一柄仙剑。
带着极为浩然的白芒自高天之上坠落下来,只是倏然之间,便已经落向了这样一座山中之城。
便在卿相身前。
这个白衣大妖,至此终于看清了那样一个东西的模样。
不是剑。
而是一支极为精巧的羽箭。
箭头已经钉在了长街石板之中,而尾羽正在那里微微颤鸣着,有着一种极为浩然令人惊叹的力量自其中扩散开来,瞬息之间,便覆盖了方圆十里之地。
卿相沉默的看着那一支白羽之箭,沉默了许久,轻声说道:“这便是大羿之弓的箭?”
柳青河平静地摇摇头,轻声说道:“这只是一个锚点。”
随着这样一句话落下,一阵极为迅速的机括声自箭杆之上嗡鸣着传递开来,羽箭的尾羽骤然开裂,一股浩荡的力量将附近的一些都推涌而去,而后整支箭都裂解开来,一股极为精纯的白色气流自其中喷涌而出,化作一道直入天穹的白色光柱。
那个天狱之主微微笑着看着那支羽箭消失的地方。
“就是这样的,他已经定下了的责任?”
“时也命也运也,天下无不可之事。”
柳青河平静地说着,看着那最后一个锚点落向这片人间。
当那样一道光柱随着最后一抹暮光的消失,骤然绽放在夜色之下的时候,这个槐都大猿亦是转过了身去,平静地向着远方而去。
书生的白衣在夜风里猎猎而动,无数道文亦是开始不断的落向人间。
“它叫什么名字?”
书生回头轻声问着那样一个即将离开这里的槐都大猿。
柳青河的脚步微微顿了顿,抬头看向那片天穹,人间夜色之中,似乎有着某些极为凌厉的东西落向人间。
如同高天垂落之剑一般。
但那不是剑。
也不是箭。
“东风。”
柳青河平静地说道:“它的名字叫东风。”
这样一个名字,也许会让某些人想起人间剑宗极为擅长的,红中之剑。
但这样一个名字,大概与麻将没有关系。
卿相并没有去想这样一个名字究竟与什么有关系,这样一个书生同样看见了那样好似高天之剑垂落一般的东西。
那是一个形制极为古怪的存在。
但总体而言,大概还是更趋向于箭形的。
柳青河回头看着那个正在抬头仰望天空的白衣书生。
望剑碎冠,也许也可以是往箭碎冠。
于是在十三架大羿之弓射出的浩大风声之中,这个千年大妖的书生之冠砸落在了长街之上。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书生到了最后,反倒是笑了起来,鞠捧着某些散落在人间的酒水,送到唇边一饮而尽,轻声颂念着某首人间诗词。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啊,卿相呵卿相,知与谁同?”
书生叹息着摇着头,垂下头来,闭上眼睛,而后一切笑意与叹息尽数敛去。重新抬手竖在身前,掐住了某个极为古老的道诀。
也许柳青河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今天下三观,尽皆后来之人,也只有他卿相,是人间少有的,通晓古道之术的存在。
以千年书生之事,承继今古。
当然未尝不可。
浩荡的道风自青山有月之城中吹起,万千道文升向人间天穹,却好似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这个白衣书生立于青山之城中,身周金光道文流溢,带着古老的道韵,整个人圣若天人。
十三架大羿之弓的齐射,在倏忽之间,便已经自高天之上而来。
然而便在这最关键的一刻,这个书生突然听见了一个很是稚嫩的声音。
“那是什么?”
卿相无比震惊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那一条山月长街。
街头有个满脸泥泞的孩童,正惶恐地站在灯火阑珊处,抬头看着这样一片即将毁灭的人间。
于是在名为东风的大羿之箭落下的那一刹那。
书生垂落了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