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颜料和色彩明明就在眼前。</P>
明明不复杂。</P>
瓦特尔甚至立刻就能挑出差不多的颜色出来,但清楚的知道,他就算照着画一百次,也没有人家那份妙到毫巅的手笔。</P>
失之毫厘,谬之千里。</P>
因为“差不多”是远远不够的。</P>
真实的世界和绘画的作品,写实画到底有没有真实感,所差之的那看似仅有一线。</P>
实则高的如云山雾绕,远的如海角天涯。</P>
现在这幅如云山雾绕,如海角天涯的作品就摆在瓦特尔教授的眼前。</P>
他反而一辈子从没像此刻一样如此清醒的明白。</P>
他曾经以为可以靠努力去突破的瓶颈,可以像乌鸦喝水一样,用日积月累的苦功夫,磨出一张完美的如同照片的作品来。</P>
太傻了。</P>
这样的作品,他照着看都看不明白,又谈何能画出来呢?</P>
“我好蠢,真的。”</P>
素描老师舔舔嘴巴,又摇摇脑袋,活像是一只毛发蓬松的大金毛。</P>
他初始还想着研究这幅画的技法的门道,看了一会儿,开始想着顾为经到底凭啥能画出这样的作品来,人真的可以天才到这种地步,他再画一张,还能画出一样的么?</P>
到现在,瓦特尔已经不想这些了。</P>
这样一幅画面前。</P>
他思考这些都没有意义了。</P>
只剩下了每个艺术从业者对纯粹的美,对纯粹高山仰止般的技法的敬畏。</P>
他知道这张水彩纸上那最后一层罩染和丰富的小细节,牛到天际,而他肯定画不出来,这两件事就足够了。</P>
就算今天。</P>
顾为经说是圣诞老人偷偷从窗户中爬进来,替他把这幅画画了,瓦特尔都信。</P>
把这样的作品拍在他脸上,说什么人家都是对的。</P>
这就是他梦中的那张画啊。</P>
瓦特尔把工作台的旋转角度跳到最立,向后拉远一边的椅子,直到椅背靠在墙上,从柜子顶取来未喝完的啤酒。</P>
“原来我梦中的作品是长这样子的,顾,你用你的才华摧毁了我的艺术家之梦,却又把这个梦完整的送给了我。”</P>
瓦特尔用德语含糊的骂了句脏话。</P>
又笑了笑。</P>
“真是十年一梦啊。”</P>
那天晚上,瓦特尔教授一晚上都没有回家。</P>
那天晚上,拜仁慕尼黑3:1大胜沃尔夫堡,中场格雷兹卡和穆勒妙传连线,打出惊天世界波。</P>
隔壁电视机传来了解说员嘶吼般的“goal”的欢呼解说。</P>
瓦特尔却一眼也没有去看。</P>
他就那么坐在椅子上,看一会儿画,抿一口啤酒,然后再看一会儿画。</P>
像是看着世界上最精彩的球赛。</P>
哭哭笑笑,直到天明。</P>
——</P>
【尊敬的汉堡美术协raschfer理事——】</P>
【多年未见,您还好么?我希望您一切都好,我给您写信是因为曾经的一桩旧事,我当年曾经拜会过汉堡美术协的老会长,见面期间,我们曾经谈论过关于照相写实主义画作作品的事情……】</P>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P>
一夜未睡,头发有些凌乱的瓦特尔老师坐在书桌边,用钢笔在纸面上写着。</P>
他原本想要直接发一封邮件的,打开电脑后,又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用电子传输没有足够的仪式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