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知道这件事背后的水有多深，他要接管雪域，他要慢慢铺网再悄无声息的收网，彻底清缴先太子的痕迹。

“维系冰堡的方式是什么？”无邪问。

凌：“依托能量转换阵利用冰川能量。转化阵就在冰堡之央的广场下。神尊殿下，雪族不需要冰堡，但是雪族需要雪域，失去雪域我们将没有任何价值。”

无邪走到房间露台，望向西方，原本的神树消失，那片地方将会被人改造成宜居之地。

“没有价值才不会被人利用，不被人利用才不至于成为炮灰。没有雪域还有冰原，你们可以换一种生活方式。不然，单凭你们违规制造的冰缂量，就足以让雪族永远消失。带上你的族人去找你妻子吧，换一种生活方式。对于一个经历过大洪水时代的族群来讲，失去雪域算不上是灭顶之灾。”

凌不可置信地看着无邪的背影，他以为自己会被押上神域受死。

“为什么？你不是很想杀雪族人给你的亲信报仇吗？”

“亲信？你说的是阿炳？他不是我亲信，他是我家人。而且他因此晋阶，这是个好结果，我也没什么可愤恨的。”无邪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不能把这件事捅到神域，还不到时候。雪族只能被驱赶出雪域，雪域冰川的晶石被过度开采，雪域已经没有足够能量供养雪族人。雪族人离开雪域就是凡人，不再享神寿永年。再过两代人，他们就会彻底失去操控冰雪的能力，这种结果勉强能让人接受。

“可我都知道自己罪无可赦”凌在弑父杀师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殒命的准备。

无邪解释道：“你的妻子说过一句话触动了我，她说总有一个人的出现会让人打破所谓的底线与原则，会让人放下尊严甚至失去自我，成为不可思议的例外。”这句话让无邪想到他人生中的很多其过客，不一定非得关乎情爱。“她救了你，余生短暂，好好陪陪她。神信因果，我们都会为自己所作所为买单，在报应来之前，做点自己该做的事。你的儿子，你的族人都在看着你。”

凌听罢，沉默片刻向无邪行礼离开。雪族人数不算庞大，万余名的队伍很快集结完毕。他们最后一次操控冰雪成为雪兽，带着细软家当、生活物资向西迁徙。

雪族的人还未踏出雪域，便看见雪域上空那个由九玄上神布的攻击阵再次升起，只是这次攻击方向对准了冰堡。

凌知道是无邪调整了能量转化阵的参数，把汲取冰川能量值调整为最大化。攻击阵识别到冰川消耗值异常直接溯源摧毁阵法，宏伟的冰堡与神树一样化为齑粉。

雪域进入休养期，冰川在今后漫长的休养期内，会慢慢凝结出晶石。在被采光晶石的山洞里，一副残破的棺椁里躺着两具尸体。经年之后，衍生晶石会填满山洞空隙，那两具尸体会像是琥珀里的虫子，栩栩如生。

凌和哑女以及他们的儿子被愤怒的族人围在雪域与冰原的交界地，曾经两人约会的小溪因为有了充足的水源而变成涓涓小河。

雪族人难以理解，为什么他们会被赶出雪域。凌给出的能源耗尽这个理由他们不认可，当看到冰堡被摧毁时，族众的矛头全指向哑女。就是因为要给这个异族女人提供恒温居所，雪族才会不断的扩建冰堡，才会不断的汲取冰川能量。

凌不敢说是因为他们采光了晶石，曾经在他麾下的悍将不忍心杀掉一家三口，但也难再把忠心交付给这个红颜误国的昏君。他们带着物资领着族人南下，留下了凌一家和少数不愿离开的族人。

凌牵着哑女领着儿子带着留下的族众走向茫茫原野，脚下不再是冷硬冻土而是柔软的长着牧草的土地。

他们曾经面对过大洪水之后的泥泞荒芜，他们有信心在牧草如茵的沃野上生存下去。

而那帮南下的悍将就不那么友好了，九州以北的疆域被萧帝国统称为北疆，正在新城督建并准备婚礼的萧皇接到战报，帝国北疆出现一群强悍之族，冬季雪封北疆生灵绝迹，那帮人却能骑着由雪而生的怪兽屠城抢粮，燕北驻军难以抵抗。

才结束六年内战还未喘口气的萧皇再次亲帅出征，风歇雨领着文武百官送行北城。

她给萧朔寒写的万物就快完成，那将是庆贺两人成婚的礼物。她将把九州矿脉标注在疆域图中，终有一天，人间力会驾驭那些只能被神域利用的矿产。她要将他们在幻灵宫学院所学习到的所有万物之理记录下来，她用人间文字一写就消失，她只能用蝌蚪文记录下来。她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人看懂这些神域文字，如同她相信萧朔寒的眼中的款款情意只为她而生。

“你一定要在我写完之前凯旋归来，我要你成为我那本书的第一位读者。”她道。

战衣铠甲的萧朔寒骁勇非常，坐下战马如同主人一样傲气十足，黑色鬃毛迎着冬阳泛着油光。“好，我也会用帝国的安稳，九州的太平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你。等我！”

萧皇再一次出征，与六年征战不同的是，这次有人在等他，不是帝国的百姓而是即将成婚的爱人。

毁掉冰堡，驱逐雪族之后，雪域上空金色步撵和神兵才消失。天君很开心，有两个齐心协力能办事的儿子就是好，这一刻没有小棉袄的遗憾暂时被他忽略。

“回神域继续参加庆典吗？”无涯问无邪。

无邪道：“我去妖界找久孤谈点事再回去，你们先回。去看看阿炳恢复的怎么样了。”

几人分道行事，神域药王洞，微涵端着微澜给他的冰魄膏正在给昏睡中的阿炳抹身子，边抹边嫌：“你真算是有能耐啊，明明是颗糯米球，偏偏要烤成焦炭饼。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成之前那身白到发亮的肤色。”

从灼痛中清醒的阿炳看那只在他身上乱涂乱摸的手就带出同族的记忆，慌忙曳起被子拍开微澜的手说道：“你干什么！”

微澜见他醒了便将药膏给他道：“我能干什么？你把自己劈成焦炭，我在给你抹药。你既然醒了就自己抹，多抹点，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天，说你是颗碳都不为过。没事儿，我就走了，还有人等着我喝酒了！”

阿炳看看自己烧成黑焦的皮肤赶忙抹起膏药。

他的幻化镜再度响起，他接通一看是纪霄。

纪霄惊道：“你怎么了，怎么变黑了？”

阿炳道：“被雷劈了，有什么事儿吗？”

纪霄：“帝国北域出现了群能驱使雪兽的异族，屠城抢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能驱使雪兽不是雪族吗，雪族不在雪域嘛，离北疆好几千里。这事我报给神卫营，迟迟未见回复，听说神尊殿下不在神域。现在没人能确定这支异族究竟是何方神圣，萧皇领兵亲征，我的心七上八下。”

阿炳急道：“萧皇亲征？都不派侦察队提前探个底细，他就敢亲征？”

纪霄：“嗨，我都不想提他了，他想赶在旧城建好前解决北疆战事。快成亲的人，就想把事情处理了好抱美人入洞房。别说侦察队，他连个先遣队都没派。我就没见过他失智如此，人族就是不理智，最易被所谓爱情冲昏头脑。”

阿炳忽觉举镜的手虚软无力：“你说什么，萧朔寒要成亲？他跟谁成亲？是士族塞给他的人吗？”

纪霄摇摇头：“跟风歇雨啊，六年并肩作战，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对了，你还没说那帮人是不是雪族人啊！”

阿炳关掉了幻化镜，穿衣下床。正巧碰上回神域的无涯和泽浣。阿炳急道：“少尊，你说雪族人怎么跑进九州了？”

无涯狐疑的看着泽浣，后者道：“莫非他们不愿去冰原，转道南下？”

“他凭什么，他怎么可以！”刚刚以自戕方式历劫的阿炳陷入躁郁，他不知道是雪族残存还是萧朔寒大婚让他不得安宁。

泽浣慌忙搂着他，劝慰道：“阿炳你冷静点，冰原现在冻土解冻，草场复苏适宜人居啊。雪族迁出雪域即便能借助严冬超控冰雪幻化成雪兽，那些雪兽的体量也小的可怜。而且他们一旦离开雪域其异能就会逐渐退化，最多三、五个月，他们就能变成常人！阿炳，你冷静点，你真的想对雪族人干净杀绝吗？你念念清心咒，冷静下！”

药王洞的人听到响动赶了过来，看见躁郁中的阿炳，医官急道：“这位上仙，你控制下自己，你这样会血脉逆流，会被修为反噬的！你已是正仙之尊，请拿出匹配你仙阶的雅量来，克制一下！”

医官的话还未说完，便见阿炳七窍流血。医官叹了口气：“我真是乌鸦嘴，我这就去取药！”

“见谅，见谅！”无涯赔小心，“给他吃点抗躁郁的药。他刚刚在下界接受了很多惨痛的记忆，他也不想的。”

医官闻言幻出阿炳额间的灵枢，见其神识被混乱的记忆荼毒的确程度不低，遂道：“既是得到仙尊，还是要靠自己调息、冥想控制住。吃药会上瘾的！”

“是是是，我们再劝劝！”无涯仍旧赔小心。

他送走医官后，直接往阿炳脖颈拍了一记，将其拍晕放回床上。又捡起一旁的幻化镜，打开还连接着纪霄，得知刚才的事后，无涯询问留守在雪域善后的玄瑛才知道雪族内讧，自持勇武的族众不甘心留在贫瘠冰原选择南下进入人间过好日子。

两人又找到无邪，将阿炳躁郁到血脉逆流的事情告知他。

无邪闻言冷声道：“不可能，他已经是上仙修为，不可能如此偏执。他知道让雪族成为凡人比杀了他们更让其难受。纪霄还跟他说了些什么？”

无涯：“还说了萧朔寒想赶在大婚前处理掉雪族兵祸。”

无邪听罢知道阿炳的痛处：“萧朔寒跟谁大婚？”

“风歇雨！”

无邪恨到骂人：“狗性！雪族离开雪域就是凡人，凡人之间的战斗，我们概不插手！”

无涯有些担心萧朔寒的凡人军队：“那萧皇战死怎么办？”

“战死就换人，谁都可以是人皇！谁都不许去帮姓萧的！”无邪说罢，关掉了幻化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