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汉听着那青年侃侃而谈地教训自己,面上却丝毫不动声息,直至他说完之后,才缓缓的道:“在下并不认识这位罗镖头,适才一掌只为怕这位小兄弟受伤,阁下既然不是冲着在下而来,一切便只是误会,请阁下自便罢了。”说罢把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转身便欲离开。那青年却道:“枉你为一代枭雄,只是受了点儿伤便如惊弓之鸟一般,失去了天下之后,不是连胆子也失去了吧?”众人听了此言,都是惊疑不定,那醉汉背向着那青年,缓缓的说道:“在下只是一介草莽,什么天下不天下的与在下全无关系,咱们就此别过!”可是那青年便实在骄横之极,竟然说道:“想不到曾霸绝一时的出帝石重贵,竟是如此窝囊一个!”
醉汉本来己是举步欲行,但听得那青年的最后一句说话,便站定了在原地没有再动,四周的人都是惊疑不定,便没有人想到刚刚众人尚在高谈阔论时所提及的出帝石重贵,竟没有随国而亡,就在这时,一股阴冷无匹,使人片体生寒的浓烈气劲竟从那醉汉身上急涌而出,只听得他冷冷的道:“我石重贵从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吧!”那青年傲然道:“我乃当今唐主准婿李碧峰!”
二人对话刚毕,大厅之上禁不住一片哗然,有些心思敏捷的有识之士,便即时想到了守城的官兵之所以如此着紧仔细地检查进出城门之人,就是为了此落难帝皇。
而眼前这霸气迫人的青年,便是当年曾与无念禅宗顾落阳交手,不死双龙传人徐铎的表弟,前朝李唐所剩下的唯一血脉李碧峰,他当年在顾落阳手上吃了大亏,亦亲眼目睹了顾徐二人的惊世一战,之后勤练武学,把家传的不死双龙绝技再进一步的用心钻研,终在此数年间凭着天赋及努力,挤身于江湖顶尖好手的行列,但一个人即使武功再高,亦难以凭一己之力争逐天下,故于此数年以来,徐铎一直为李碧峰的未来而奔走,以他那出神入化的武功,在刚登基的唐主李璟处取得了极大的信任,而这些年来,李碧峰随李璟东征西伐,立下了不少汗马战功,若遇上难以取下的城池领地,便由徐铎出手暗中击杀其将领智囊,因此虽然李璟确是人中之龙,但能在年中便取后八大州群,徐铎及李碧峰实占了很大的功劳。
而眼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情况,便是全然不会武功的客人,亦晓得他们即将大打出手,纷纷放下银子便走出大厅之外,而卓老头在取回自己包伏之时,竟同时拿去了水天星的包伏,欲跟着众人乘乱走出厅外,但刚踏出门外,却忽然感到背上一痛,跟着半身酸麻的倒在地上,他的目能视,耳能听,却偏偏全身都动不了的只能呆呆的望着厅上的情况,只见不消一会,厅上不相干的人已走得一乾二净,剩下来的便只有石重贵,李碧峰,水天星,罗如龙镖局的一行人,适才独坐自饮的少女,以及倒在地上的卓老头及其手持的两个包伏。
石重贵眼见水天星竟没有与那些人一起逃走,更感奇怪,向他说道:“你刚检回性命,为何还不走了?”水天星耸了耸肩,正色道:“在下一向敬重出帝勇抗契丹的精神,今日一见果然霸气纵横,请受在下一拜!”说着竟一揖到地,石重贵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之色,说道:“往事一切区往矣,我已不再是一国之君,只是一个比你年长之人,若不嫌弃的话便称呼我一声石大哥便成。此子狂妄无比,我虽是带伤在身,也要把他好好的教训!你还是快些退开吧!”
但水天星反踏上一步,拉着他的衣袖,说道:“此人既在“碧春楼”内生事,又何需石大哥你动手?”二人说话之间,一道乾咳之声从大厅连接二楼处的楼梯处传来,只见二楼之上,有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正扶着拐杖,由一个中年女子参扶着,正缓缓的从二楼走下,他们的身旁跟着了六个男子,年纪都大约在五十左右,岁月都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而随着他们走下的,却是小春。
水天星甫一见到那老人,即时走了上去,噗的一声跪在地上,说道:“林老安好?可想煞小子了!”那老人望见了他,半开半闭的眼睛将开了了许,嘴角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在其身旁的中年女子笑道:“水兄弟请先起来,林老也很记挂着你,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你,我们且先看看今天“碧春楼”来了甚么贵客,竟未经通知便把我们的客人全数赶走,包下了我们整个场子。”
李碧峰乃一流高手,只是从那些人举手抬足之间所流露的气息架势,已知道这些人绝不好惹,他为找罗如龙而来,却全没想到此外貌普通的酒楼店子,内里竟暗藏着这许多武林高手,微一提气间已暗地里已把一股真气流遍全身,作出戒备。
那位中年女子先把那老人扶到椅子上坐好,接着向众人笑道:“好了,小女子便先介绍一下自己免失礼数,我姓洪名艳,乃此“碧春楼”的现任掌柜,这位罗镖头想必是江南第一镖局“会友镖局”的罗如龙师傅了?而倘在那儿的老爷子算来该是“上天入地,阴冥蝙蝠”海无咎,但据闻海无咎乃当今最年轻的飞贼,又怎会是你这老爷子了?”说着间小春已快步走了过去卓老头那处,在其面上来回摸索,忽然间“嚓”的一声,竟撕下了一块面具来!只见那卓老头的面貌由一个满面皱纹的老人,一刹间竟变成一个年轻人。
洪娇满意地点了点头,赞道:“小春真乖,做事越来越勤快了!”转过头来却望着了石重贵,李碧峰及那少女,说道:“恕我眼拙,这几位究竟是谁?”那少女向她一抱拳,恭敬地道:“晚辈张悦可,只是恰巧路过此地,跟这几位全没关系。”洪娇笑道:“既不是来生事找蹅的,我们“碧春楼”一概无任欢迎……”再转眼望向石重贵及李碧峰二人,眼光却如电般射出,森然道:“我们的客人全是这两位赶走的吗?”水天星刚欲开口替石重贵解释,石重贵却忽然向着洪娇的方向疾冲过去,站在洪娇身旁的二人却忽然一闪,已挡了在洪娇及那老人面前。
可是石重贵并没有跟那二人硬拼,就在他们一尺的距离前忽然停了下来,跪在地上,向那老人说道:“林老不认得重贵了吗?”只见洪娇听得“林老”之名微微一怔,略一扬手,示意那二人退开,跟着自己也向旁微微移开身子,让那老人可直接面对着石重贵,只见他很努力地撑开了自己的眼皮,用眼睛向石重贵一瞄,过了半晌,重新闭上了双目,向洪娇略一示意,洪娇走了过去把耳朵附在他的嘴边,过了一会,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笑道:“原来全都只是一场误会,这位石先生乃本店的贵客,而这位李将军……”向着李碧峰笑道:“可否冲着本店的面子,就此鸣金收兵算了?”
李碧峰哈哈一笑,冷笑道:“想不到英名盛传,曾贵为一国之君的石重贵,竟然如斗败公鸡般,于此等三教九流之地,胡乱跪拜以求自保,我也懒得再与此等浓包纠缠!罗镖头,跟我出去再说吧?”
罗如龙脸色一变,说道:“罗某与阁下素不相识,河水不犯井水,可以忽然到来找罗某麻烦?”李碧峰冷冷的道:“托你运镖的,可是“机关算尽”于泰然?”罗如龙的脸色铁青,却不回话,走镖这一行,对客人的诚信至为重要,有关托运人的一切,以为镖内货物等等,全都是禁止向外间泄露,若平常有人如此开口盘问,罗如龙已然与他动手,但现在李碧峰的武功及威名等等都把他完全镇住,便没有胆量出手相斗,但若答了此话,一生威名由此尽丧,往后的日子亦是生不如死,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洪娇笑道:“李将军不是迫人太甚吗?要罗镖头打后怎样见人了?能否给个面子,此事就此作罢。”
李碧峰本身性格骄纵专横,虽在见识过顾落阳的武功后知道了天外人天,人上有人这个道理,但即使勤加练武,其脾性却没有丝毫的改变,若不是眼见楼内的高手身手不弱,不愿多生枝节下才处处忍让,但现在一而再地被洪娇出言打岔,已超越了他耐性的极限,勃然大怒道:“我做事需要你这不三不四的婆娘来过问吗?”此言一出,一股霸烈无涛的气劲从其身上急涌而出,洪娇心中一凛,亦想不到李碧峰年纪轻轻,内功修为竟已达至一流高手的境界,就在此时,洪娇身后的一个高大汉子踏前三步,在洪娇身前一站,顿时把李碧峰那强绝的气势压回。
李碧峰心中一凛,知道今天若不再露一手惊人的武功,绝对难以顺利行事,真气一运走间,人已电射到那汉子身前,大喝一声:“接招吧!”手掌一翻,成掌刀之形,便向那汉子疾插过去,当中所带着的刀气,竟隐含一股极之急速的螺旋之劲,自经当年顾落阳的告诫后,徐铎对自己的武技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螺旋劲虽强,但亦不能经常使用,以致为敌所乘,此后他亦经常劝说李碧峰,行走江湖之时,除非遇上了生死关头,切勿随意使用,但李碧峰在盛怒之下,意欲一举压下厅上众人,故此一出手便是压箱底的绝技“七旋九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