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村上多数人是厚道的;你这几个月表现也好,你的人缘还行,我也听到一些。”
“入乡随俗,皇塘和附近乡村都有些什么习俗,有什么来历?义父再给我说说。”
“我告诉你,苏南一带习俗规矩应该差不多,婚丧嫁娶,逢年过节,大同小异。说特别,就是吃食上面,丹阳人喜欢吃大麦粥,几乎家家都吃,乡下人是每天一顿,一年吃到头。”
义母的眼睛环绕着一道道青圈,瘦长的脸上刻着痛苦的皱纹,青春早已逝去,生命的秋天步入了既凄凉又可怜的阶段,她插话说:“丹阳人大麦粥命,大麦粥里放个屁就变清汤。”说完哈哈大笑。
义父有些尴尬,瞪了妻子一眼,继续说:“我告诉你,丹阳最富的是东乡,即皇塘、导士、蒋市、里庄四个乡,土地肥沃,官僚富户众多。其中,最富、最有权势的是皇塘荆家、导士张家、蒋市贺家。这三家历史上都出过不少进士和大官,张家明代出过大学者张存,朱元璋为张家题有‘理学名儒’的牌匾,张家因此傲视荆贺两家,公开说,‘荆家祠堂贺家坟,不如张家一块匾’,荆家贺家也不买张家的账,双方常有龃龉争斗。”
“是不是人们都怕这三大家族?”蒋兴嘴上这么问,心里想的是吃完晚饭,就烧水洗浴,一大浴盆温水,冒着热气,头枕在盆沿上,人赤条条躺在里面,让汗水和疲乏都消失在水中。
“我告诉你,知县都不敢得罪这三大家族,三大家族都不卖县衙的账,三家祠堂的公田都不交捐赋,也没人管。三家祠堂的人打死人,也没人敢过问。”
蒋兴有些气愤地说:“这叫什么事?太不像话了,太霸道了。”
“我告诉你,别生气,社会就是这样。祠堂强势也有好处,有些土匪、有些坏人不敢放肆。我们奉公守法,不招惹他们也没事。”
第三关,是过何家的关,据村上老辈人说,何家有两大功劳,一是定居建村,带村民开挖大塘。二是在明朝永乐年间,有一群土匪进村,抢劫和强奸女人,何家祖先带领村民与土匪拼杀,杀死了土匪,何家祖先也头部受重伤死去。从那以后,何家有了一个特权,可以命令新人做一件苦事难事,新人必须照办。
这天吃了早饭,蒋兴到猪屋里拿了铁锹,想去野河沟里挖黄鳝。走到小沟塘边,就看到身穿黄铜色短衫的何富贵,站在塘对面田埂上大声嚷嚷:“哪个狗东西!把死兔子扔小沟塘了?臭味好闻呀?”
蒋兴看着河里漂浮的一只死兔子,白肚皮朝天,想找根竹竿把它扒到岸边,拿去埋了,何富贵不让,皮笑肉不笑地说:“蒋兴,你眼珠子大呀,什么时候到我家敬酒啊?”
“我不去过你家了吗?”蒋兴微笑着说。
何富贵没有还以微笑,而是满脸敌意地说:“那天我没在。”
“今天中午去,行吗?”蒋兴还是陪着笑脸说。
“晚了,不用了,你义父二十年前和我打架,把我推进小沟塘,父债子还,你今天必须穿短裤到小沟塘游一圈,把死兔子捞上来,就算敬了酒了,就算干了我派的活了。”何富贵冷冷地说。
站在塘边的人笑了,有的人看着发绿的河水就想吐。
蒋先云在门口听到了,走过来站在塘边,狠狠地扫他一眼,手指何富贵说:“老何,我告诉你,你别太过分!这小沟塘能下去游泳?”
何富贵鼻子哼了一声,狡黠的微笑浮上嘴角,他眼睛看着天说:“当年你打我,把我推下小沟塘,脏水我还吃了两口,我还没让他吃塘里的水呢。”
提起那事,蒋先云气不打一处来,他气哼哼地说:“你还有脸说,我告诉你,老子真应该杀了你!”
蒋兴见义父和何富贵争吵,村上人都来看热闹,塘两边的人都看着他,心里有些不安。他看看浑浊不见底的塘水,有些恶心,可是他想了想,既然前面两关过了,这一关也挡不住他,他气愤地斜睨了何富贵一眼,血液在沸腾,他压住怒火,对义父说:“没关系,我行。”
说完,他把上衣和外裤一脱,光了膀子往河里走,河水很凉,塘底有碎砖瓦砾硌脚,一块尖利的硬物扎了脚,他的身子不由自主晃了一下,渐渐地水没过了膝盖,又齐到了胸脯,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
他双手往前一伸,身子往前一冲,在水中用力游起来,蛙式游了半圈,又侧泳游半圈,他手上力气大,脚下踩水频率快,几乎是在水上快走,半个胸部都在水上,不少人赞叹:“游得真好!”
他游完一圈,拎着死兔子上了岸,有人喊:“扔茅缸里。”
蒋兴放下兔子,拿起衣服说:“等我到大塘去洗洗身子,然后把它埋了,省得发臭。”
“还是蒋兴想得周到。”有人称赞说。
有人夸蒋兴身体好,小腿和胳膊的肌肉有力:“那胸背和先云年轻时一个样。”
还有人小声说:“何富贵这下没话说了,小伙子真能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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