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治不以为然地问:“我操!说惯了,没有骂人。”
“你的口头禅不好。”
“你别说了,老子不爱听!”小治不耐烦地说。
天气不好,太阳捉迷藏似的,一会儿又不见了。天空如得了皮肤病,没一块干净云彩。大风吹得田野和大路上尘土飞扬,路人放下帽檐或用布巾遮住脸。
春西小治往西走,逃难的人们往东跑,从太平军控制地区逃出来的人们像没头苍蝇,有时走大路,有时走小路,有时穿行麦田,走走停停,停停又走走,一个个面容憔悴破衣烂衫。
春西想从里庄经珥陵抄近路去丹阳,小治要从金坛走,说路宽有马车,碰上了就搭车。春西不想与他争,就上南面大路往金坛走。
到了金坛,马车都不去丹阳,说中间的白塔镇在清军失守后,现在是土匪和长毛的天下,常发生抢劫货物和拉兵的事。
春西想绕行,小治不肯,说一绕又要多走十几里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人们传说的事未必是真。
春西便依他,二人吃了两个蒸山芋后,沿丹金漕河官道往丹阳走去。
白塔镇南边有一片树林,春西看到树林里有拿着刀棍之人,觉得情况不妙,对小治说:“扔掉包袱,快逃!”
小治舍不得扔,包袱抱在胸前跑,看不清脚前路,一脚踩入路边坑里,脚一崴栽倒了。已跑出好远的春西,忙回来拉他,被冲过来的土匪围住。寡不敌众,二人被打倒在地,土匪用绳子将二人五花大绑,拖入林中。
林子里已经绑了八个青壮年,都是一脸惊恐。
一个腰系红布带的汉子拿着五尺长的竹竿量身高,他用竹竿往春西后背一靠,大声说:“武松,二两。”用竹竿往小治后背一靠,他的头在竹竿下头,那人喊:“武大郎,一两。”
黄昏时分,他们被土匪用麻绳拴着胳膊连成一串,像卖牛卖马一样卖给了太平军。太平军付银子后,将他们押往全州太平军大营。
小治吓得“呜呜”哭了,春西真想踹他一脚,在家挺凶敢说敢骂,碰到陌生人却怂了。没事儿主意挺多,一有事只知道哭,不带他一点事没有,不听他的也一点事也没有,如今落入长毛之手是凶多吉少。看到小治的可怜相,他又不好发脾气,还得宽慰他:“不会有事的,当兵就当兵,有吃有住。”
小治哭丧着脸抱怨:“我操,这事情我就知道不好,都是你妈的主意,要今天送东西,这下有大麻烦了。”
春西想说他,看他泪眼婆娑的样子,咬住嘴唇,把话噎住了。
晚上,他们十个人关在一间牛屋里,地上铺了层稻草当床,屋里很冷,臭烘烘的,有牛粪尿味,好几个人被抓时尿湿了裤子,体温烘干后,裤子发出尿骚味。
早饭是大麦粥,碱放得多,黄得发红,春西想,真是入乡随俗,长毛也吃起大麦粥来了。他一连喝了三大碗,把肚皮撑得滚圆。
早饭后,他们被带到一所有课桌板凳的私塾里,与另外十六个被抓的壮丁一起受训。几个男兵先是把他们把辫子解开剪去一半,剩余的散在头上,警告他们,今后不准剃头和编辫子:“留头不留辫,留辫不留头”。
接着一个将官模样的人说:“从今天开始,你们便是天王的孩子和士兵,要为扫除妖孽打仗。”
一个头戴红巾的女兵进来,教他们唱太平军战歌:“天不怕来地不怕,江山不打不得发,天王给我包天胆,虎在深山我敢抓……”
唱歌后,年轻女兵给每人发一本小册子,春西觉得女兵的身材很好,脸虽然有点黑但很好看,文静内向的直鼻子也好看,她岁数和自己差不多,也就十五、六岁。他抓小册子时抓住了女兵的手,觉得很软很嫩很暖和,他不由得心砰砰跳,看那女兵,她把手慢慢抽开,脸也有点红,像搽了胭脂。
发完小册子,女兵用带外地口音的话,领他们念天王的训示:“扫尽妖魔,天下太平!”
“共享上天,上帝大福!”
“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
“官兵不留,百姓不伤,杀百姓如杀我父,奸一人如奸我母。”
春西跟着念了几遍,心想:天王训示说得真好,太平军有规矩有理想,怎么都说长毛是杀人放火的发匪呢?
下午,春西他们被带到练兵场训练,一个人发了一条土布红巾,裹在头上,包住散开的头发,又发了一根四、五尺长的尖头木棍,对着竖在地上的稻草人练刺杀。
小治力气小,捅了几次捅不进稻草人肚里,教练官拿练刺杀的木棍在他头上“咚咚”敲了几下,呵斥道:“吃饭了没有?一个稻草人都捅不进!找个女人非得跟别人跑了。”
春西看小治眼里又有了泪水,要哭的样子,把自己那根头较尖的木棍换给他,说:“你看我刺。”
他拿过小治的木棍,照着教练官的示范动作,连刺了五下,次次穿透稻草人,教练官伸了个大拇指,说:“不错!就这么刺,打仗是你死我活,你杀不死清妖,清妖就杀死你。”
休息时,小治有些郁闷地说:“和你在一起,你出风头,我倒霉,我真想杀了你这个害人精!”
“我怎么害你了?”
“我操!你哥不当兵,我哥也不当兵,一点事也没有,这下完了,你一家都是害人精!”
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爱读免费小说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