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主簿娘子初来米脂县半年,跟其他官眷都不是很熟,性格方面可能也不大合得来,平日里的消遣,除了做做针线,教导儿女读书,也就是叫外头的卖花婆子到家里聊天,顺便买些针头线脑。前些日子,县中来了一个新的卖花婆子,据说十分能说会道,还能讲外头繁华大城的见闻,很受县衙后衙的女眷们欢迎。齐主簿娘子听说,就把她叫到了家里。
这卖花婆子果然见多识广,知道许多大城镇里的事物,而且绝不是道听途说,明显是亲身见识过的。齐主簿娘子听她讲了一回,就觉得有意思,隔天又叫了她去。这一回,那婆子就开始讲些街头巷尾的小道消息,东家长,西家短的,也有些不大见得人的勾当。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她提到,秦老先生的长媳关氏,跟其娘家表弟吴少英,素有私情,早在八年前关氏未嫁进秦家时,就已经不清不楚了。只是关氏嫁进了秦家,吴少英去了西安府学读书,两人才断了来往。不料今年秦家老大阵亡,吴少英做了监生后回乡,两人重遇,又恋奸情热起来……
秦老先生听到这里,脸色都已经变了。他迅速看向吴少英,吴少英却一脸平静:“老师先别生气,齐主簿只是转述那卖花婆子的话,并未更改一字。您听下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秦老先生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他不清楚吴少英与齐主簿今夜上门说起这种事,到底有什么原因,但他信得过自家长媳的为人,也认为他所看重的学生绝不会是个品行不端的登徒子。他确实应该耐心些,听完整个故事再说也不迟。
秦含真在里间已经听得呆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吴表舅会拉上外人齐主簿来讲这种事,八成是查到了什么,所以来找祖父摊牌了。只要证据确凿,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要他与关氏是清清白白的,摊开来讲反而比遮遮掩掩的强。那背后陷害的人想要再下黑手,也不能奏效了。
而虎嬷嬷,这时候已经拽紧了袖子,也完全呆住了。
齐主簿见秦老先生平静下来,暗暗松了口气。其实他并不想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整件事的,但吴少英却让他一定要这么做。他虽然不大明白,但想来吴少英不可能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他只能咬着牙关继续下去了。
齐主簿娘子听了那婆子的话,立刻脸色大变,把人赶出去了。因为齐主簿提过,要把六岁的儿子送去秦老先生那里求学,她急切地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如果秦家媳妇当真与人私通,让人知道的话,秦家就颜面扫地了。她绝不会让儿子沾上这样的先生。
她想起女儿与关氏的妹妹关芸娘交好,就叫了女儿去问。齐姑娘对此并不清楚,却曾听关芸娘提过,后者想嫁给表哥吴少英,吴少英却坚决不同意,关芸娘疑心他是另有心上人,怀疑过很多对象,与她年纪相仿又曾来过关家的女孩儿都被她怀疑过,后来发现吴少英对这些女孩儿也只是平平,就转而怀疑起了亲姐姐关氏。因为吴少英对这个表姐,明显要比对她热络许多……
齐主簿娘子不知这种话信不信得过,就趁着关家办丧事的机会,让女儿去问关芸娘,可惜没能问出个答案来。回到家,她跟齐主簿一说,齐主簿立刻就觉得那卖花婆子可疑。因为关氏与吴少英平日见面机会不多,县中从来没有过他们之间的流言,怎么一个外地来的卖花婆子倒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