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孚林见何心隐竟是把自己的话给抢过去说了,不由暗叹姜还是老的辣。果然,陈洪昌原本还有些颓丧的脸上一下子绽放出了希望的神采。面对这情形,他就爽快地点点头道:“夫山先生都这么说了,我和你们兄弟也有缘,再说我初来乍到广州,身边也缺一个有学识,同时又了解这里的人。如果陈小弟把濂溪书院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可以礼聘他为……”
“不不不,舍弟年少浅薄,当不得汪巡按礼聘二字。”陈洪昌深深吸了一口气,想也不想地说道,“请您务必收留他在身边跟着学习一年半载。”
可说到这里,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汪孚林对刚刚这位提议老者的称呼。能和王畿同座,而且又被称之为夫山先生的……难不成是那赫赫有名的泰州学派大儒何心隐?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下一刻,他就看到汪孚林对自己微微颔首。
“陈贤弟,那就照你说的办。不过,夫山先生此次和龙溪先生一起到濂溪书院来,并未对外界公布,除了寥寥数人之外,就是你兄弟知情,还请务必保密。”
“自然自然。”陈洪昌慌忙答应,可是,他那脸上的激动却根本掩盖不住。要知道,对于时下的读书人来说,朝廷那些阁老尚书们其实很遥远,而那些四处讲学的大儒却距离很近,更加值得他们真心崇敬爱戴。更何况,这些讲学全都是可以免费听的,相对于官学以及普通小书院中那些照本宣科的老夫子,这些不去做官却致力于讲学的先生们,可以说是为他们打开了一片新天地。因此,他真心实意地再次冲着何心隐深深一揖。
“之前只知道龙溪先生来了,若不是汪巡按提醒,我怎么也没想到夫山先生也来了。要知道,之前夫山先生常常去湖广讲学的,但我和弟弟一次都没赶上,可如今竟然在濂溪书院遇上了。”
“这就是缘分。”汪孚林打趣了一句,随即正色说道,“还有,之前说正事的时候也就算了,接下来记住了。是汪兄,不是什么汪巡按,你没听陈小弟刚刚还叫了我一声汪大哥?”
王畿一直在笑看热闹,直到这时候。他才咳嗽了一声:“陈洪昌是吧?刚刚人家小汪巡按拦着你,是怕你不明就里,反而坏了事,现在你可以去瞧瞧你弟弟这事情办得是否顺利。你们兄弟,你太心急。他太嫩,以后记得三思而后行,快去吧!”
陈洪昌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想想弟弟去刘贤那儿赔礼道歉,以及去徐山长那边请辞,这都不是只凭担当和勇气就一定能够了结的,登时再不犹豫,深深行礼之后就快步离去。
而他这一走,王畿就笑眯眯地说道:“想来小汪巡按有一肚子话要问吧?比如说,夫山这么大名声。又不是身份有干碍的人,干嘛跟着我到了濂溪书院却不肯表露身份?又比如我为什么一大把年纪不肯在家好好歇着,非得大老远跑广东这么大老远来?又或者,吕光午放着在新昌好好的吕三老爷不当,非要满天下寻访奇人异士,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