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突然产生了”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的想法。不去面对伤痛,不去面对季子的死,不去面对自己的责任,不需要被肩头的压力摧毁,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无尽的雪从天的顶端不断落下,似乎自己也化身为雪、自由地随风飘逝。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会这么信任这个人。
只有海晴知道她内心最薄弱的一面,也只有海晴懂得她想变强的自信笑容之下掩埋着多少恐惧,她随时都可能被折断,被无情的命运折断,而实际上,放弃她想要的一切,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在她可能选择放弃生命的时候,海晴也许是唯一一个不会阻止她的人。
因为海晴也是唯一一个见证了她从最初立志做死神开始,直到现在的全部努力的人。如果她到了极限,无论如何都想放弃的话,海晴一定会包容她的自私。
视线又模糊了。
这次她稍稍有些习惯了,从四周蔓延至中央的黑暗就像捂住她双眼的小手,等这双手松开,她抬起头,绯真的微笑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如同岁月倒流一般,她的笑容十分有生气,简直精神焕发得虚假。朽木家的荷花池造价不菲,名贵的花种暂且不论,连岸边的岩石都是从千里之外的海边运来的珍藏品,只有这般高贵的东西配得上绯真这样高贵的人。一支荷花的花尖上,乔看到露水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干,时间之轮也迅速转动,绯真的身子渐渐虚弱,先是脸色苍白,再是肩膀垂下,最后,她无力地倒在床榻上,近乎绝望地望着院中的梅树的方向,怎么也不愿闭上眼睛。
“至少……让我再多待一会儿吧……求你了,神明大人……”
“至少……让我在白哉大人身边……多留一分钟吧……”
四下无人的时刻,绯真仿佛身上缠绕的锁链全被剪短一样,哽咽着,祈祷着,深夜里没有人听见她的悲怆。他们都以为她走得很平静,他们都钦佩于她的勇气,提起她的温和而赞不绝口,却忘记了,她也是会害怕死亡的最柔弱的人类。
她还是死了。
神有没有多给她留一分钟,乔并不知道。
天命这种东西,他们无力抗争,自欺欺人也毫无意义。
头一阵眩晕,她以为场景又要转换,奇怪的是,这一次,她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环境里的光线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从黑夜到白天,亮度突然升起,她不适应地眯起眼,很快发现了伫立于廊下的男人——朽木白哉。
白哉一动不动地站在她的对面,像在沉思,又像在悼念。
失神之间,她又看到了屋檐的阴影之下,那个呆呆地望向白哉的身影的自己。
直到白哉转头离开,注视着白哉的自己才从影子里走出来,一点点走到绽放的梅花花枝之下,伸手摘下一朵白色的花,握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