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拉扯,并本该越来越剧烈的疼痛,竟然慢慢平复下来。
慕清衡有些不可置信地抚上心脏——不够,不够,这样怎么够?他怎么配舒惬的、欢喜地活着?
正浑浑噩噩的想着,忽然慕蒙抓着他手臂轻轻摇了摇:“哥哥,要不然我偷偷溜出去,给你找一位大夫过来瞧瞧吧,你脸色真的很不好……”
“没关系,蒙蒙,”慕清衡用力搓了搓脸颊,“我只是有些气血凝滞,一会儿运行内息冲开就好,这——这封信……”
他轻轻捡起桌上的信,像对待脆弱的玉瓷一样,温柔的摩挲了几下。
终于,他低低地叹了一声,转过头,目光里满是愧疚与歉然:“对不起,蒙蒙,哥哥不该这样对你,对不起啊。”
“嗯?什么对不起?”
慕清衡低声:“哥哥不该随意唐突你。”
慕蒙本来因为担心而严肃了脸色,听他这一句又忍不住开始发烫,“你、你那日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嘛,其实也没有……也没有什么的,你我之间,不用这么认真的抱歉呀……”
慕清衡目光温软,勉强流露出一丝笑意,但最终被心疼压倒了全部情绪。
他的蒙蒙,这样好的姑娘,不该被一个带着算计的告白哄骗住,付出一片一尘不染的真心。
她合该配得上这世上最真挚的告白,最温柔的爱,她应该被捧在掌心,她应该被认真呵护。
然后,带着全部的虔诚和真挚,才有吻她的资格。
无论作为深爱她的人,还是她的哥哥,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蒙蒙回应那充满欺骗与不堪的告白。
慕蒙看出来慕清衡依然内疚惭愧,被他这没头没脑的歉意搞得有些懵,想了想,解释道:“哥哥,如果因为那天你偷偷到我的房间吻我那件事,你就不要难过啦。其实……我想过了,虽然你没有事先跟我打招呼,但是我……我好像从来也没有、没有生你的气。”
她越说声音越小,本来是望着他,却在说到一半时,滚烫着脸颊把目光挪开,低头才说完整句话。
慕清衡垂眸看她,却只看见她低垂着的小脑袋,微微发红的耳朵,还有乌发下若隐若现的那一节细白脖颈。
他张了张嘴,喉咙间却哽住发不出声音,忍住眼眶的酸涩,心中涨满的怜惜却不知如何安放,只好抬手轻轻落在她发顶,温柔地摩挲了两下。
慕蒙眯着眼笑了笑,哥哥的手掌很暖,与从前毫无差别。她笑盈盈地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神色还是那般——和她的欢喜开心不同,哥哥看起来十分自责,甚至那情绪太深,她几乎觉得他在深深的自厌。
大概自己方才的解释,他根本没有相信。
怎么会这样?慕蒙眨眨眼睛,是不是那天晚上她反应太大或是措辞不当,让哥哥伤心难过了?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愧疚着;还是……刚才她说话时低着头,没有认真望着他,哥哥觉得自己话有敷衍?
大约只有这两种可能,慕蒙想着,她不想初初两心相印时就有误会,忍住了满心缱绻羞涩,绯红着双颊直视慕清衡的眼睛,鼓足勇气却还是声如蚊呐:
“哥哥,我是认真的,我也……也很喜欢你啊……”
想了想,她又小声而斩钉截铁的补充道:“那天你偷偷吻我的事,我后来仔细想过,真的一点也没生气,还觉得有些……有些……”
究竟是有些什么,慕蒙到底也没说出来。她说不出来,便一横心,蓦然凑近眼前的男子——
闭上眼,献上一个纯洁无暇干净的吻。
只不过距离估算失误,原本她想亲在哥哥唇角,最后却堪堪落在他的下巴上。
做完这一切,慕蒙的脸颊已经滚烫到不行,因为涩然,清亮干净的眼眸中隐隐沁出了一层水色。
晶莹璀璨,如琉璃般脆弱而美好。
这时的蒙蒙年纪还小,表达感情的方式干净又真挚,她鼓足了勇气,突然靠近猝不及防,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慕清衡闭了闭眼睛。
下巴处还回味着那温热柔软的触感,平静的肌肤骨骼下,血液早已澎湃沸腾。
太欢喜了,欢喜的心脏深处那奔腾的暖流,甚至化作一根尖锐的倒刺,寸寸划过心脏。
慕清衡恍惚地浅浅弯一弯唇角,终于忍不住伸出双手,轻轻地将慕蒙拥在怀中。
力道轻的仿若抱着什么珍贵的玉瓷,又像是幻灭的泡沫,只多用一点点力气,怀中的宝贝就会消失不见。
他闭着眼睛,墨染的长眉,终于一点一点的慢慢紧拧。
“蒙蒙。”他唤道。
慕蒙应了一声:“哥哥怎么啦?”
他低低惨笑,这是世间最荒谬的笑话,不是终失去,而是本可以。
“蒙蒙……”他又一遍喃喃。
慕蒙音色含笑说我在,却不知慕清衡心中所思,他也没追问舒舒服服的躲在哥哥怀里。他的身躯温热,怀抱宽厚又暖融,似乎天地间的万物,都皆失色于这无边温柔之中。
慕蒙忍不住悄悄抿唇笑,无处安放的小手也乖巧地抱住了哥哥劲瘦的腰,接着也不知该说什么或做什么,只好安安静静的与他相拥。
但很快,她察觉到自己肩膀处的衣衫一片湿热。
呆滞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是哥哥哭了。
一瞬间慕蒙心中一揪,刚想出口询问,却又将话头堪堪停在嘴边——没有人无缘无故哭的,更何况是哥哥,她再没见过比他更坚强的人。
重伤时他没有哭;被爹爹放逐时他没有哭;经历多少委屈困难时,他都没有哭,这个时候会哭,难道是……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回应?
他是、是太高兴了吗?
如此想着,慕蒙便很贴心的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抬起小手,很耐心的一下下拍哄他。
“蒙蒙……”很久之后,慕蒙才听见他的回应,声音低的仿佛只引起了一阵轻微的胸腔震颤,“……我爱你。”
……
最后,慕清衡并没有拆开那呈给天帝的信,但却在慕蒙困顿沉睡后将它仔细收好,贴身放在怀中。
是夜,慕清衡像前日那般,坐在空旷冰凉的台阶上,沉默着拆去了手上和脸上的伪装,露出本来残破不堪疤痕交错的样子。
看着已经贯穿了整个左手手掌的红线,慕清衡轻轻按在手腕处红线的顶端。
明日过后,这条线会延伸到哪里呢?
他还会活着吗?
慕清衡缓缓抬眼,望着无尽崖的方向——他不畏惧死亡,甚至此刻的生命都是他赊来的,他早就该死了。可如今的这个结果,他可以从容地、放心地瞑目吗?虽然蒙蒙已经有与那怪物一战的能力,可是她却并不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如果那怪物并没有死,有一天再卷土重来,而他的生命却已经无可奈何的逼至尽头,那该如何是好?
一直到天边晨光熹微,慕清衡也没有想出眼下困局的解法,他疲倦的捏一捏鼻梁,忽然听见身后“吱呀”一声。
门开了。
随后却是一阵沉默。
慕清衡轻轻闭上眼睛,甚至能感觉到,吹过耳畔的风不再轻松惬意,而是卷起了一阵冰冷沉重、布满血色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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