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距离太近了,遮青不明所以地悄悄退了半步,白皙的耳根染上一抹绯红。
慕蒙哪里会这么好说话的允许他后退,立刻把这半步补了回来。
她霸道又骄蛮,明显是不愿意他往后躲,遮青喉结上下动了动,不敢再后退,只好就保持这样的距离,把话说完:“蒙蒙,我知道你心中是怎样想的,如果天帝陛下真为凶手,你便想为他承担对吗?但是……事情不能这样算的。”
慕蒙问:“为什么?”
“他是他,你是你,他做下的事怎么能由你来承担呢?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不能由他人来代己受过。”遮青低声道。
慕蒙对他的话不做评价,笑吟吟的抬手捏了捏他脸颊:“这话说得还像样,这才是我认识的遮青嘛。”
她突然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遮青吓了一跳,一片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脖子根,呆呆地抬手抚了抚慕蒙刚捏过的地方,像个被调戏的大姑娘一样,“蒙蒙你……你在干嘛……”
慕蒙乐呵呵的摆摆手:“好啦,我们别说真凶的事情,现此刻又不知道究竟是谁,等知道了再谈,不要提前胡思乱想。现在重要的是该说一说咱们之间的事,你刚才已经说漏嘴了,就别躲了吧?”
“我……”
“遮青,对不起啊,刚才没问清楚就把你骂了一顿,你不要在心里偷偷怪我。”
遮青眉眼十分柔和,无奈一笑,“我怎么会怪你呢?都是我不好。”
看看,这人又上赶着把错揽在自己身上了,慕蒙心中酸酸软软的,忽然伸出两条纤细的手臂勾住他脖颈,踮起脚尖,将脸凑近了他。
遮青一惊,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他的脖颈被慕蒙两条手臂勾住,一时间动弹不得,慌乱间他抬起双手想将慕蒙推开,然而一碰就碰到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
顿时遮青更是吓得手足无措,连忙抬起了双手,都不知该摆在哪里,只能磕磕巴巴的求饶:“蒙蒙,蒙蒙……你是不是先……”
慕蒙不想听他罗嗦,一个认真又怜惜的吻落在他唇边。
她不是第一次主动献吻,但上一次太过仓促,她心中也紧张害羞,所以想想觉得并不太满意。
这次就不一样了,她心中涨满怜爱与喜欢,双唇碰到他的肌肤,那种真实的柔软与热度让她眼眶微酸,又忍不住反复啄了啄。
她不会再反复问他喜不喜欢自己了,不必问——她已经知道,他的爱,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遮青大脑“轰”的一声,几乎有片刻的空白,一瞬间他不会思考,甚至不知身处何方——但很快的,他反应过来,几乎拼上全部的意志和定力,轻轻推开慕蒙。
“蒙蒙,我上次就说过的,我们……”
“好啦,你就别反复说你那些话了,明知道我不爱听,你说的又不是真心话,干嘛说出来让我们两个都不开心?”
慕蒙不跟他计较,虽然他将自己推开,但他的眼神根本骗不了人,那长卷的睫毛仿佛两只惊慌失措的蝴蝶,将他的心思全部写在脸上。
她一笑,轻轻拉过他的手:“遮青,你别再往后躲了,你人可以躲到天涯海角,但你的心能躲到哪里去?已经被我发现了,你还要否认吗?”
已经被她发现了……
是啊,再怎么否认逃避,这颗心仿佛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的一株腊梅,艳红如血,无处可避。
遮青薄唇微启,柔软的唇瓣微微颤抖,他望着慕蒙,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绝望——
他此生本无任何欢愉,唯有在寂静无人的时刻偷偷唤一唤她的名字,这便算是最满足的事了。除此之外,他根本没想奢望更多。
可此刻,他受宠若惊地得到了神明的馈赠,这一生可望不可及的天边明月,竟然偏偏垂爱于他。
可是他又如何接受这份爱呢?扒开这层外壳,内里却是腐朽不堪、肮脏无比的魔鬼,他根本连站在她身边都不配,只怕看她一眼,都担心会弄脏了她;更何况他早就没有齐人之寿,连他也说不准,自己究竟还剩下多少光阴。
除了那步步逼近死亡的红线,他的身体早就超过了负荷,说不准明天就会魄散魂消,永远消失于天地之间。
怎么办?
遮青绝望地想:他要怎么办?有没有人可以教教他?
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到蒙蒙这颗怦然初动的心?
怎么做,才能让蒙蒙不会因自己的死亡和消失而感到任何悲伤痛苦?
“遮青,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啊?”大约是他脸上的脆弱痛苦之色太明显,连慕蒙都看得出来,有些迟疑的问他。
遮青望着她,无意识地抬手碰了碰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安慰喜悦的笑:“蒙蒙,我知道你聪明通透,什么都看的出来。是的,我不敢再隐瞒你,你这样好,让人如何不喜欢。可是……你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好吗?”
他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慕蒙听出他话中隐藏的含义,遮青确实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苦衷,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很棘手,并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做出决定的。
但无论怎样,毕竟他松口了,这对她来说已经很值得开心了:“当然可以,你好好想想,多久我都等你,毕竟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这真是这世上最甜蜜的一个词了。
可是这样的甜蜜,他终究是无福品尝的。
遮青将心中的难过和苦涩全部压在心底小心藏好,对着心爱的姑娘,露出了一个最温柔深挚的微笑。
……
月流天妖族中有些事情要处理,要耽搁一会晚点才能来,总归他来是为了帮笙笙恢复妖族身份,迟一点也没有什么关系。
收到月流天传信时,慕蒙正陪着虞笙用早膳,虞笙分外亲近她,毕竟整间院子只有她一个姑娘家,加上她曾经救过她,她那双眼睛仿佛一面水银镜,将里面的喜欢和仰慕写的清清楚楚。
慕蒙将月流天的灵信放到一边,随手盛了碗粥给虞笙:“笙笙,你多吃一点。”
她今日心情十分好,三五好友皆在身边,昨天又一次亲到了遮青,还听见他亲口承认也喜欢自己。现在眼看着笙笙的气色也比昨日好了不少,她心中更是十分安慰,连带着那个不知所踪的怪物在暗地里要搞什么阴谋,都觉得没那么忧虑了。
虞笙乖巧地接过碗,喝了两口后放下勺,抬眸细细的看着慕蒙,轻声问道:“蒙蒙姐姐,你是在为我的事情忧虑吗?我有没有能现在就帮上你的地方?”
慕蒙眉眼一弯,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啦,你只需稳妥的将身子养好,如此就算是帮了我的忙了。”
虞笙一笑,露出一排整洁的小白牙,十分温婉可爱,乖乖的低头喝粥,仿佛正如慕蒙所希望的,要努力把身子养好。
慕蒙欣慰一笑,忽然听见外边有人敲门:“小殿下,是我。”
慕蒙对虞笙叮嘱了一句,便走过去望着门口的人:“盛大哥,你是来辞行的吗?”
盛元霆点头:“嗯,天族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我须得快些回去,小殿下可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吗?”
慕蒙想了想,低声道:“盛大哥,你回去后将天族的警戒提到最高标准,安排比平时多两倍的兵力护卫,还有告知天族各属境,这段时间都要小心些,如果可以,尽量将他们都接到九天门。”
这样的部署可不是小事,盛元霆暗暗心惊,皱紧了眉:“小殿下,是出了什么事,莫非有什么强敌要犯我天族?”
“也许,我现在也不能确定。但确实有一位强敌躲在暗处,他灵力极高,我对上他没有获胜的把握。但现在他迟迟不出手,大约是忌惮这院子里高手众多,不过他手腕狡诈歹毒,不知会想出什么其他法子来对付我们。总之先警惕些,等此间事了,我想办法看能不能先一步揪出他来。”
盛元霆向四周张望了一番,最后慢慢点头:“好,小殿下部署精细,臣自会照办,但是……”
慕蒙微微挑眉:“怎么啦?”
“若如此说,不如臣还是留在这里,也能多出一份力。”
“还是别了,你照常回到天族去,按我说的部署下去,”慕蒙想也没想便摇头拒绝,认真道,“天族只有姐姐和姐夫能独当一面,你回去了还能照应扶持他们。盛大哥,你不必担心这里,曾经我和遮青联手,能略占那怪物一些上风,这里此刻还有鬼王和逢息雪,若他敢出现,我们必然不会吃亏的。”
听她这样说,盛元霆就放心多了:“好,臣明白了,小殿下放心,臣会与你随时保持灵信联络,若有什么动静,定会及时告知你。”
他说完,便行礼转身离去了。
慕蒙目送他走远,半晌转身回屋,一抬头却发现虞笙站在四五步开外:“笙笙,你怎么跑过来啦?”方才她与盛元霆说话太过认真,没有留意屋内的动静。
虞笙浅浅一笑,小声道:“没、没什么。”
她的眼睛太过纯澈干净,让人一眼就能看穿了心思,慕蒙回头看看早已走远的盛元霆,又将目光转回来,含笑问道:“你是想送一送盛大哥吗?那刚才怎么没有走过来?”
虞笙低下头,清亮的眼眸黯淡一瞬,却还是弯着唇说:“我就不过去了吧。”
慕蒙心中无声叹息,自然明白她的想法,想了想,走过去拉着她的手,柔声问:“笙笙,你能不能告诉姐姐,昨天盛大哥在查探诅咒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幻境呀?”
虞笙低头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抬起清澈信赖的眼眸,嗫嚅道:“我看见我与他在一起……”
话音刚落,也许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好,她又连忙解释道:“蒙蒙姐姐,我没有不端庄,不是甫一看见盛将军就想怎样,实在是……实在是……那种感觉,很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慕蒙心中有些不忍——她十分为逢息雪遗憾,若他此刻在,亲耳听见笙笙这些话,无论怎样对他也是个安慰。
她真想不到,原以为可以松口气,逢息雪已经可以圆满了,却不曾想,他这人的命运竟如此坎坷。
可这也不能怪笙笙,她并没有灵力,又是第一次接触幻境,再加上为她施术之人又和逢息雪长相声音都有几分相似,弄混淆了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慕蒙见虞笙解释不清,小脸露出微微沮丧之意,心中一软,温柔的笑道:“我知道的,笙笙,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没有关系,你不用自责,也不会怀疑自己。只是……”
“嗯……只是你以前没有接触过幻境,可能不太知道,这感觉嘛……确实是真实的,但幻境中的人倒未必是眼睛所看见的样子。等以后你有了灵力,也许幻境会更清楚,甄别起来就更容易了。”
虞笙睁圆眼睛认真听完,有些若有所思地点了头。
晚点的时候,慕蒙呆在虞笙房间里与她说话,正说到一半,忽然转头向外看了一眼,察觉到一股纯净清雅的灵力。
这是思安花的气息,慕蒙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想必逢息雪此刻正站在门外,思索着怎样敲门才能不吓到笙笙吧。
虽然她也担心笙笙会紧张无措,但思安花毕竟是一早备下的,对滋养她的魂魄大有益处,早些用,笙笙的身体也能早点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