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一行人跟着崔瑞之进了名为螭吻的酒楼。侍女们头戴面纱,身姿妙曼地穿行于人群中,精致的玉盘之上放满了小吃酒品,人潮涌动,却也未见她们洒漏半滴。
摆放齐整的一排排桌椅前,人们觥筹交错;或坐或站,或行或止,但都关注着被围绕在中间,大约五米的高台之上。
此时,一个身着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的女子正指着身旁被红绸盖着的器物滔滔不绝地讲着来历,不一会,便有人出价,叫喊声此起彼伏。
崔瑞之给门口的侍者递上金色的令牌后,便被领到了三楼。这里被隔成十几个宽敞的雅间,推开雕刻精美的木门,金丝楠木的矮桌,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般铺在坐垫之上,紫檀香隐隐约约。
沈清欢拉着东方学着崔瑞之一般随意地倚在矮榻上,微侧头,榻边便是偌大的窗棂,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质,最重要的是,这里视线极好,一眼便能望尽高台之上的场景。
一个绰约多姿的侍女福身进入,为她们泡上一壶茶后便退下了,走时脸色却微红,很是羞涩地低着头。沈清欢挑了挑眉,回头便看见崔瑞之望着侍女离开的背影,一脸调笑的神色。
沈清欢连忙低头看向东方,见他只是专注地看着窗外,便放下了心。此刻,她终于明白了段君如怕自己跟着崔瑞之学坏的感受,自己倒无所谓,可东方毕竟还是个孩子,可不能这么小就学会调戏少女。沈清欢想到此处,不禁悄悄地移到东方身前,挡住了崔瑞之看过来的视线。
这时,酒楼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沈清欢不禁看向高台,只见蓝衣女子下台后,一个戴着白色面纱的女子缓缓走上高台,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只露出的眉目顾盼生春,“各位,接下来便是大家恭候多时的点灯。”
沈清欢见女子下台后,楼下群情鼎沸、众宾喧哗的场面,好奇得看向崔瑞之,“点灯?”
“灯不灭,价不减。这螭吻的奇珍异宝可不只是器物,还有人。”
沈清欢微张了张嘴,很是惊讶,“这是…人口贩卖?”
“非也,非也。能来螭吻的人未有绝技便有绝色,而且从来都只有人寻螭吻而不收。”
沈清欢有些怀疑地撇撇嘴,“自愿卖自己?”
“世间奇闻异事何其多,有人意在品诗会上求一语风评,有人便喜欢来这找寻自己的价值,不在于卖不卖,而在于走不走。”崔瑞之看着沈清欢有些疑惑地神色,接着说道,“有人一金便走,有人千金亦留。”
沈清欢有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刚才的侍女福身进来,抬手便在窗棂外挂上了一个红灯。沈清欢正准备搭话,突然瞥见高台之上,一道身影一闪,还未看清便从楼顶猛然垂下了几条雪白的纱帘,水晶珠帘逶迤倾泻,把上台的一人团团围住。
隐约间,只见帘中人影走到台中,一甩衣袖便翩然而坐,只手取下背上的某物,手指一落间便放在了膝上,像是一把古琴。虽看不清样貌,但举手投足间那惊心的魅惑却让在场的人无不惊叹留连。
虽从身形便能看出是男子,但仿若媚态早已入骨,还未见其容貌,他指尖的一曲一挑之间便能勾去人的魂魄。霎时,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
当第一个琴音在楼里响起之时,众人便静若寒蝉,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又似淙淙潺潺的水流,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众人不知时间流转,琴声也最终慢慢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龙门时溅起的点滴水花。
沈清欢眨了眨眼,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自己虽不懂音律,却也听得入迷,不禁暗暗感叹,极品呀,这姿态妖媚的男子,并未给人做作柔弱的感觉,反而处处透着神秘和傲气,这些原本矛盾对立的性格,却好似被完美融合了,真是让人啧啧称奇。
这时,之前的女子缓步上台,掀帘而进的瞬间,便引来无数人嫉妒羡慕的眼神,毕竟,只有她见到了男子真容。喧闹之声四起,隐隐看见男子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帘后便传来女子的声音,
“公子已选好了去处。”
“灯未灭,价未出,怎就选好了去处?”楼下突立时传来一阵不满的声音,片刻便激起了众人的阵阵附和。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狠拍桌子,愤然起身,他身材魁梧,身着袍服,裘毛兽皮,皮帽皮靴,一看就是草原的人,看着切切私语的众人,扯着嗓子吼道,“老子不远万里来这雎龙阁!可不想空手而归!今日不管你出不出价,老子都得看一眼!”
话音刚落,只见他舞起长刀,一个提气便想上台。
珠帘未动,人声未起,突然!不知从高阁何处落下几道黑色的身影,如苍鹰一般飞掠而下,还未看清,只见下一刻,大汉不知为何已应声倒地,几道黑影一闪便不见踪影,自有几个侍从把他抬出了楼阁。
众人哑然,无人再敢出声反对,常客似习以为常,余兴未尽、酒兴颇浓。
沈清欢微张着嘴,有些讶异这楼阁竟深藏着高手,看着崔瑞之宛若未见地喝着茶,她便稳了稳心神也有样学样地拿起身前的茶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