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胖子打电话,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声音略丧,“虎哥,我们没做好,让你受苦了。”
“不要这样说,不是你们的错,以后注意点就行了。”
老板的口吻总是大度的,这让胖子更加难为情,“虎哥,苏总说的对,我们不专业,有太多疏漏,没资格再做你的保镖。”
我就疑惑:“那个苏总?”
“大苏总。”
大苏总,是说苏晴,我语气便不耐烦:“管球她,我的事几时轮到她管,赶紧回来,把人都叫上。”又道:“以后你们不是我保镖,是我跟班,我走哪你们跟到哪,替我办事就行了。”
喊专业团队当保镖也可以,但人总是有感情的,胖子跟我这么久,已经习惯,就算出纰漏也能原谅。
这跟我当工厂老板一个道理,手下人难免会犯错,只要不是天天犯,就没必要为难他。
皇帝手下也有庸官呢。
胖子带着几个弟兄来病房,一个个哭丧着脸,不好意思看我,我给开导,“人的命都是有定数的,我命里注定要挨这一枪,躲不过,你们想想,平时都让你们紧跟左右,唯独那天我心血来潮,让你们在车里等,结果那天出事,这难道不是天意?”
本意是开导他们,结果说着说着我自己给信了,心底里嘀咕,莫非世间事真是命里注定?
要不这也太玄了,刚好那天不想让他们跟,结果就那天出事。
最后对他们道:“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吸取教训即可,没必要耿耿于怀,就这,以后你们还是跟在我身边,胖子总管,你们四个分成两班,早晚对倒。”
保镖的早晚班,一是从我起床值班到下午三点,一是从三点值班到我睡觉。睡觉也跟我睡在同一处,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
我毕竟不是什么大人物,没那么多仇家。
……
醒后的第二天,孙耀吾来病房探望,顺便汇报最近公司动向,大倒苦水,注塑和喷涂都承包给下面人,很难管理,车间开始往坏的一面发展。
孙耀吾给我看照片,注塑车间摆了许多大风扇,员工们穿着短袖在机台前工作,出来的产品大概瞅一眼就往胶框里丢,出模速度很快,是耳机充电器一类的小产品,另外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车间摆放混乱,主要体现一个热,风扇呜呜吹,珍珠棉无尘纸到处飞,地上纸箱更是一大堆,跟菜市场似的。
我很无语,以前的注塑车间是全封闭,所有机台集中在车间,产品由机械手放到传送带,由传送带送到隔壁包装车间,包装车间有空调,工人们穿着无尘衣在光明洁净的包装室检查包装,工人舒服,产品卖相也好。
现在竟然成这样!
孙耀吾解释,以前是做手机,利润高,现在接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野订单,化妆品吸尘器平衡车耳机牙刷,利润很薄,大老李就要求效率。
按以前的操作方法,机械手夹产品到流水线太慢,索性让工人直接去机台,用手工取货,这样每个产品能节约十六秒。
机械手夹产品三秒,传送带传送到工人手里十三秒。
另外,因为产品要求不高,所以检验标准也放宽,一些包装材料不用那么高端,能取消就取消,所以现场看起来那么乱。
还有,车间有空调,但大老李不让开,说空调坏了,所以用大风扇。
注塑机都是高温,用空调降温一天电费都要六千多,改成风扇只要几百块。
所以大老李的赚钱理念是能省则省,能扣就扣。
再看喷涂,陈朝更是离谱,流水线上一水的五十多岁大妈大叔,都是他从老家农村弄来的,干活手脚倒麻利,只是操作上就不那么规范了。按规定,工人必须站在流水线前操作,每两小时休息十分钟。
但陈朝取消了休息时间,流水线开启就是四个小时,大叔大妈或坐或跪,各种奇葩姿势,歪歪扭扭很不美观。
不美观都是次要,劳动者时间长会造成疲劳,容易发生不安全事故,比如掉落产品卡链条,手被挂住等等。
更重要的是人疲劳状态下干活会导致不良增多。
生产现场更是没眼看,同样是热,大叔们甚至有赤膊上阵的局面,汗水都掉落在产品上。
喷涂车间也不让开空调?
“喷涂的空调是真坏了。”孙耀吾苦笑着道:“但陈朝不让修,说就那么坏着吧,省电费。”
我无语,“他这样干员工们愿意?”
“不愿意,那些年轻仔都走了,留下的全是大妈大叔,而且这些人工资也低,一小时只给十三块。”
我去,这比黄世仁还狠。
他们这样压榨员工,生产还能进行吗?
答案是能,而且国内像他们这样的老板还有很多。
孙耀吾看我,我闭眼沉思。
这事我要管吗?
怎么管?又干嘛要管?我都不打算做工厂了。
我不说话,孙耀吾又翻开一张照片,“再有就是饭堂的事,员工们意见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