沓氏县,这座前汉所立的滨海小城,位于辽东半岛的最南端,与青州东莱郡隔洋相望。
自青州陷于刘瑁之手,燕国便在此处设立重兵,日夜提防。
然而,随着辽国在辽西、卢龙塞、乐浪郡三线战事吃紧,司马懿愈发捉襟见肘,兵力早已被抽调一空。
但他笃信在这隆冬时节,汉军那引以为傲的巨型龙船绝无可能突破渤海的冰封,因此只在沓氏沿岸留下了几处孤零零的哨所,权当耳目。
然而他算准了天时,却算漏了人心。
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在江东水战中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太史慈,已经带着一支舰队,悄悄抵达了沓氏以南的海域……
“嘎吱……砰!”
一艘作为前导的艨艟猛地一震,仿佛撞上了一座水下山峦。
包着厚牛皮的船首传来令人牙酸的巨响,巨大的惯性让整艘战船剧烈地摇晃起来,甲板上,数名没能抓稳的士卒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便被狠狠甩入海中。
冰冷刺骨的海水几乎没有给他们任何挣扎的机会,瞬间便被那片翻涌着碎冰的黑色深渊吞噬,连一串像样的水花都未能泛起……
“父亲!”
太史慈的独子,年方二十的太史享一身戎装,踉跄几步,快步走到父亲身边,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焦虑。
“我军距离沓氏已不足半日海程,但前方的海冰越来越密集,龙船根本无法通行!如今仅靠这些艨艟强行破冰,已经折损了近百弟兄,三十余艘艨艟了!再这么下去……”
太史慈没有回头,那双鹰隼般的眸子依旧死死地盯着前方。
他能感受到儿子话语中的焦灼,更能感受到甲板上那些江南府士卒们颤抖的寒意。
这些跟随他多年的精锐,如今在这片冰天雪地里被冻得青紫,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团浓重的白雾,但他们手中的兵刃,却依旧紧紧握住,战意未消。
“我们没有时间了……传我将令!”
“喏!”
帐内诸将精神一振,齐齐躬身。
“所有战船,改乘艨艟、斗舰,以十船为一队,自行寻找冰隙穿行!趁今夜涨潮,全军冲滩登陆!”
“喏!”
“此次登陆点不拘于一处!”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在沓氏县沿岸数里长的海岸线上重重划过。
“自此向东五里,所有能靠岸的滩头,都是我们的登陆地!首批登岸部队,不惜一切代价,拔掉辽军所有岗哨!”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人。
“诸君,天亮之前,我要在沓氏的城头,看到我大汉的龙旗!”
“喏!”
翌夜,夜色如墨。当晚潮水最高之时,数百艘经过改装的艨艟,借着潮水的推力,向沓氏县那片寂静的海岸冲去……
“轰!”
“啊!”
“咔嚓!”
“刺啦!”
船只撞击冰山、触碰暗礁的声音不绝于耳,无数艨艟被藏在海下的浮冰撕开船底,在士卒绝望的呼喊中沉没。
但更多的艨艟则在海冰的间隙中穿梭,一往无前地冲向了辽东郡的南岸……
“砰!”
一艘艨艟的船底狠狠地撞上了近岸的冰层,巨大的冲击力让整艘船都为之一震。
“快!下船!下船!”
早已准备就绪的汉军士卒没有丝毫犹豫,他们一手持盾,一手握刀,直接从船舷跳入齐腰深的、夹杂着碎冰的刺骨海水中!
“呃啊!”
冰冷的海水瞬间穿透了厚实的冬衣,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让一名年轻的士卒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但他旋即便咬紧牙关,跟随着袍泽的脚步,艰难地向着漆黑的海岸跋涉……
在数里长的海岸线上,无数个这样的小队,正同时上演着这样的场景。
海岸边,一座孤零零的岗哨木楼上,两名辽军哨兵正围着一盆炭火打盹,全然不知死神已经降临。
“妈的,这鬼天气,真能冻死个人……”
其中一人迷迷糊糊地抱怨着。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这么冷的天,汉军的龙船又进不来,还需要如此小心……”
就在这时,另一人似乎警觉一些,他侧耳倾听,皱起了眉头。
“嘘……你听,什么声音?”
在风声中,似乎夹杂着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还有某种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什么声音?海浪声罢了,困死了,我要睡了……”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上了木楼的围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