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儿。”,梁鸾声音极低,“粮是梁家的根,你把根刨了,往后风往哪边吹,树都得倒。”
梁康垂眼,拱手:“父亲,风若一直往北吹,树倒向南方,也算顺了天时。”
梁鸾不再答话,只把目光投向更远处——粮仓方向,黑夜里亮起一串连绵火把,像一条蜿蜒火蛇,正把仓廒里的屯粮往堡外搬。隐约可闻独轮车吱呀、麻袋坠地、甲士喝令的声响。
李骧做了个“请”的手势:“梁家主,陈校尉在偏厅温了酒,等你共商善后。”
偏厅门口,陈寿已端坐,案上摆着两只青铜酒樽,一摞墨迹未干的账簿,还有一些书信放在案上。
“梁公。”,陈寿看到梁鸾来到偏厅,微笑抬手,客气得像在请一位老友,“请坐吧,些许茶饭,简单了一些。”
梁鸾坐下,抬眼一扫,那账簿封皮写着“梁家延熙二十三年至今的出入总录”。他心里一沉——他的宝贝儿子算是把家里面底细给透露的底掉。
“朝廷体恤梁家仗义举动,本官已经上书请朝廷特赐黄金绢帛,以示忠义。”,陈寿推过来一杯茶,继续道,“另授梁公子功劳,令其为本地官吏,准其继续统辖堡中壮丁三百。至于梁公你——”
他顿了顿,指尖在账簿上和一些
轻轻敲:“这些年,梁家调运粮草的纪录账册在此,墨迹未干,本官看了觉得十分有趣,梁公可要看一看?”
梁鸾眼角抽动。账册中记录的事情,他自然是心知肚明,有什么好看的呢?
“犬子倒真舍得下本。”,他低声道,“不知陈校尉究竟有何指教啊?”
“梁公若认,便在这份书信上签字吧。”,陈寿将一张纸递了过去,“献粮有功,朝廷自有赏赐,可有些事要是真的追究起来,梁公真的担当得起吗?梁家宗祠、田契,皆由梁康代管,你以为如何?”
梁鸾闭上眼,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似乎是放弃了挣扎一般,他伸手拿过笔,在书信末尾写下“梁鸾”二字,笔锋颤抖,最后一捺拖得老长,像一道未愈的刀口。
“陈校尉年轻有为,老夫佩服。”,梁鸾心有不甘,还是出言阴阳了陈寿两句。“如此招数,不知道日后还能用几回呢?”
陈寿似乎是没听出其中的意思一样,只是拱手笑道:“多谢梁公关心,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本官忧心民情,没想到有梁公您特地安排好了一切,这就让本官省心了不少,多谢您了。”
“老夫身体不适,不知道,能不能这就回去休息呢?”
“当然可以,梁公,请!”
梁鸾有些疲惫地走了回去,不一会儿,李骧带着梁康也走了进来。
陈寿点点头:“梁公子为国效力,颇具公心,本官有意带您回去觐见陛下,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梁康闻言,立刻眼睛一亮,随即谨慎道:“草民,真的有资格见陛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