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宴，恩义绝（一）

天帝二十万岁寿辰一派祥和，二十四祥凤早在寿宴开始前便鸣叫了三天三夜。寿宴地点是惯常的九天桃源，宴会不远处是十里桃林，四季皆是灼灼其华。归霜跟在白卓身后，着的是一件稍喜庆些的桃红百褶裙。

今日梳妆，她有意慢了些，身边仙娥催了数次，倒是白卓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淡道：“由她去吧。”仙娥不敢再催。

是以，这寿辰宴也来迟了半刻，天帝高高坐在上首，底下黑压压一片神仙，见不着末座。白卓虽迟到了小半刻，却是镇定自若。朝天帝微一点头，便朝右边首座坐下。贺礼捧在归霜手上，归霜需做足规矩上的功夫，将一套繁文缛节从头至尾行了一遍。

仙娥接过贺礼，归霜依旧行着礼，头低的极低。

“抬起头来看看。”天帝声音慵懒却带着几许浑然天成的威严，归霜心中忐忑，微微抬了几分。

“哈哈，”天帝笑声爽朗，“司律天君的这位徒弟，幼年时可是敢放七彩锦鱼，现如今倒是连抬头都这般小心了。”

满座的神仙的目光都集在她身上，她再将头抬高了些。白卓淡然饮者着酒，淡淡道：“我这位徒弟淘气的紧，如今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定是想着我手中的酒。”

天帝听闻白卓开口，忙道：“原是想饮酒了，这酒乃是酒神送上的忘忧酒，弥足珍贵，司律天君的徒弟果然是好眼光。”他挥了挥手，示意身侧仙娥赐酒。

归霜回到白卓身边，接过彝尊，酒香扑鼻，归霜小心看白卓一眼，白卓只饮着酒，声音清清冷冷，不大不小，“既是天帝赐酒，便饮了吧。”

归霜小呷了一口，知道今日决不能醉。酒水清冽，忘忧酒，一饮忘忧。归霜顿时觉得，飘飘然，如同身在云雾中。忘忧、忘忧，何以解忧。

舞姬折腰曼舞，悠远的歌声伴着琴音。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

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

同我妇子，馌彼南亩。

田畯至喜。

舞姬身姿妙曼，连声音也叫人沉醉。归霜佯装有几分醉意，踉踉跄跄向桃林走去，落英缤纷，纷纷点点桃花落下。她手中揣着那颗巨噬丹，隐在衣袖底下最终没有拿出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倚着桃树。酒气隐隐约约漂浮上来，她抬起头，隐隐约约瞧见一袭白衣，他朝她伸出手，温声道：“地上凉。”

她惺忪地看他一眼，打掉他的手，道：“师父，我最讨厌你这一点，明明知道我要去开神魔井，却还当做没事人似的。明明知道我恨你，却还对我那么好。很多时候……很多时候……”她声音低下来，“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真的对我好还是想把我留在身边，怕我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又或许，你对我的心思，是和我对你的一样的。”

白卓的眉轻轻一皱，不知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你醉了。”

她痴痴笑起来，“我是醉了，醉了才觉得，你对我和我对你是一样的。”

白卓一把拉起她，哄道：“听话，与我回去。”